明明风都已经走光了,心口却好像被它们吹起了一个鼓胀,压在胸口,发闷得厉害,以至于已经不能呼吸了。
姜君瑜喘着气,看被褥上一点点加深的痕迹,想——再也不要同裴琅好了。
*
小姐同太子殿下吵架了!
虽然姜君瑜藏得很好,知竹还是看出来了,愁得头痛,看见十七更痛了,抬手,就要把门一关,赶人出去。
“等等、等等!”十七连忙喊停,身子灵活地进去,献宝似的将怀里的东西给人看:“给你家小姐送东西来的!”
“我们小姐什么宝贝没见过。”知竹小声“嘁”了一下,却也知道是东宫送来的,只好让人进去。
然而姜君瑜只看了里面的东西一眼,就朝地上扔去。
木匣子哐当一声,敲到地上打开,露出里面漂亮精致的匕首。
姜君瑜梗着气,语气很凶:“哦,你们殿下让我把自己了断不要脏了他的眼是吧。”
哪能呢!我被了断了您都不会被了断啊!十七一个头两个大,以后再也不想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跑腿事了。
他吞口口水,真诚地提出真相:“兴许是太子殿下叫您防身用的。”
“你们东宫暗卫不是多的很么?连我做了什么都一清二楚,还用的我来防身?”姜君瑜阴阳怪气。
“那属下带回去复命?”十七只好这么说。
可是姜君瑜又不肯,她瘪着嘴,又矮身捡起来,继续冷嘲热讽:“你们东宫连一把匕首都没了么?送出去的东西还好再收回去?真穷酸!”
得得得,十七连连点头,觉得自己里外不是人,说什么都错,和知竹使眼色。
知竹自然是站在姜君瑜这边的,她应和点头,说什么也不管十七。
十七:……
恶主恶仆!
第33章
一滴雨珠顺着屋檐一角, 飞快地溅下廊前的水沼,而后响起清脆几声,将飞檐走壁的声音遮得一干二净。
姜善中将层层叠叠的文书整理好, 算算日子又有些惆怅, 朝门外喊了一声:“吴言!”
然而一向守夜的侍从没有半分回应,他眉头一皱, 暗道不好, 护着机密的文书,就要找个地方藏起。
门板却猝不及防地被寒风掀开,连带着刀锋过境, 卷起凛然的杀意。
姜善中一介文官, 难抵来势汹汹的刺客,再对方狠厉的刀锋下躲了几招已然是强弩之末。
窗外亮堂堂的, 火光映红了一片夜色, 而后有打更人扯着嗓子喊:“走水了走水了!”
今夜不平静一切很快就会湮灭于尘埃灰烬之下,北上的姜大人会死于一场再意外不过的走水。
姜善中后知后觉感到一丝释然, 无论来动手的人是谁派的,总之不是在京燮动手,就说明他赌中了万一——姜善中会有事, 姜家树倒猢狲散,很快会没落,然而至少妻女会护的一世平安。
他望着刺客刀柄上发亮的皇印,彻底没了力气,顺着墙角瘫坐在地,艰难地冲人招手, 问他:“你家中可有妻女?”
那刺客奉命而来,不想同他讲这些有的没的。
姜善中也不管一点点逼近自己刀锋, 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头两鬓发白,久劳成疾,颊边消瘦,这个时候却难免想到会替他摘掉银丝、又威逼利诱他多多休息的妻女。
混浊的眼里忽然就有些水雾,他勉强合上眼,声音轻散在空气中:“少做这些险事了,多回家陪陪她们吧。”
可是声音那么轻,不会有人听到,空气里只剩下浅淡的血腥味。
那刺客扬起刀刃,想着,成了这笔,拿的银子可以给妻子买下那只她早相中的簪子了。
*
窗外飞雨动静大,间或着混着几声惊雷。
然后天际闪过一片亮色,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轰鸣,将睡梦中的姜君瑜吓得心头忽然一跳,而后涌上密密麻麻的酸胀。
忽然惊醒,所幸已能隐隐约约看到晨曦初升的光亮,姜君瑜没了困意,出声喊知竹进来。
知竹难得见她醒得这么早,笑着打趣问:“是不是因着后日的大婚,小姐这几日总是睡不好。”
姜君瑜抿了下发干的唇,勉强笑了下,一颗心却跳得越发快了,仿佛振翅欲飞的蝶,怎么也拦不住。
“我……”她欲言又止,手指下意识往枕头下摸去,碰到熟悉的冰凉,然后慢半拍的回神。
垂下眼皮,被遮住的神色,连同后半句的“想见裴琅”一同,无人知晓。
匕首被打磨得很好,上面的珍珠宝石润泽,摸在手里很舒服,叫她稍微好受了些。可是一颗心仍然惴惴不安,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要找个人问问——总不能是裴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