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老师啊!我这个眼神儿!”韩余庆手打了两下自己的嘴,上前要来握褚宜的手,却被李雾山不动声色地用半边肩膀拦住了他黝黑的手。
褚宜揽着李雨水安稳地缩在李雾山身后。李雾山面朝着韩余庆的方向,开口却是对褚宜说话:“家里有客人,你先回去吧。”
“什么客人?我是你舅舅!”韩余庆不满李雾山跟他撇清干系,粗鲁地挥着胳膊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转头看着褚宜却换了一副笑模样,说:“老师来家访吧?我就找他说个事儿,说完就走了哈,不耽误。”
他抬手招呼李雨水过来,李雨水牵着褚宜的手没动弹。李雾山越过他径直往家门走去,兄弟俩都不打算搭理他。
韩余庆急了,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扒拉李雾山的手:“舅舅来了你也不请我进去喝口水?”
这会儿来充舅舅了?李雾山觉得好笑。
他掏出钥匙打开家门,却没进去,让褚宜和李雨水先进了屋,转身才打量着韩余庆说:“走吧,不是找我有话说?”
韩余庆为什么来,李雾山心里有数。
他这个便宜舅舅,不光赌博,这世界上吃亏上当的活计是一件没少干。
前年听了老乡的鬼话,被骗到运城的一个传销窝点,也是运气好,窝点早就被警察盯上了,韩余庆去了三天就被一锅端遣送回了余城,损失不算太大。
去年又是一个老乡邀他入股投资什么“币”,韩余庆腆着脸找李雾山借钱,原本李雾山是不借的,没想到韩余庆四十来岁的人脸都不要了,居然在他家门口撒泼闹事,骂兄弟俩是吞金兽,妨碍他这辈子都发不了财,还念叨着“李雨水的妈要是还在,看到生养的这两个白眼狼也要气死过去”之类的话。
李雾山想了半宿,还是给了他几千块钱。
韩余庆对李雨水不差,不说尽到了做舅舅的责任,小时候总带着雨水玩,舅甥间到底有点香火情。李雾山想,自己除了这个倒霉弟弟外,是举目无亲了,李雨水能有个舅舅,也挺好。他看不了李雨水那段时间天天丧里丧气的样子,钱给出去了也没打算要回来。
这几千块钱,连同韩余庆自己的棺材本,最后是血本无归。韩余庆再过来跟李雾山解释,李雾山都懒得听。借钱的时候就说过了,仅此一次,下次韩余庆是要被人剁手还是流落街头,他都不会管。
李雾山以为这件事过后,韩余庆总得消停点儿,结果消停是消停了,这才过了不到一年,上次听刘姨说他喝醉跑过来找自己要钱,又是沾上了赌博,欠了一笔债。
“我再说一次,上次的钱我就当打水漂了,之后你就算被追债的弄死,我也不会管你。”李雾山对着这个比他低一头的“长辈”很难有好脸色。
韩余庆刚刚还笑成一朵菊花的脸瞬间阴沉,脸上的肌肉一块块凸起:“你这叫说的什么话?我死?咱们爷仨现在搭着伙过,没了我,你和李雨水早被人一口吞了骨头都不剩。”
他黝黑的面皮随着说话的力度抖动,口腔向四周肆无忌惮地喷洒出细沫。李雾山皱着眉头往后退了一步,拉开到一个安全距离,才开口:“要死要活随便你,钱我一分都不会给。”
看着韩余庆因为怒气突出的眼球,他又补充道:“上次我就说过了,这个戏你要是再演一次,我直接报警。”
李雾山话说得坚决,韩余庆却笑了:“以为我找你借钱还债?嘿!你还太小看你舅舅了!那点儿钱,我早还完了!”
韩余庆最近回了趟老家,遇到了几十年没见的一发小。当初庄稼地里一起打滚的泥猴儿,这次回来开着宝马穿着衬衫,有模有样的。酒过三巡之际,发小松开了领口的扣子,抱着韩余庆的脑袋赌咒发誓说兄弟的事就是我的事,受不了兄弟过苦日子,韩余庆欠的钱他来还!
韩余庆没把这话当真,男人酒桌子上那点儿事,谁不知道呢?没料到一回余城,他这发小还真联系上他,一把帮他把钱都还了。韩余庆顿时将这个发小引为知己。发小也并不藏私,说自己之所以能有今天也是赶上了机会,做了一个保健酒的代理,从小代理做到区域经理,现在也是身家千万。什么都不愁了,就想带着过苦日子的兄弟一起发财。
“哎!那真是,大奔宝马换着开,家里别墅五层高,芳华苑你知道吧,他就住那儿!”韩余庆得意洋洋地吹嘘道。
芳华苑,李雾山还真知道,褚宜家就住在那儿,老别墅区,现在花钱也买不到这么好地段的房子。
李雾山肃着脸没反驳,韩余庆以为他听进去了:“人家念旧,想着我,让我跟他一起加盟品牌代理,靠他的关系直接一折拿货,只要两万,回头卖出去那就是 20 倍的利润!我兄弟说了,这也就是我,不然这么好的机会别人抢都要抢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