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昭英总觉得她的笑眼中带着一丝惆怅与伤感,料想这大概又是一个需要被藏在心理的故事,十分妥帖地没有继续问下去:“两位处长现在怎么样?”
一抹厉色迅速取代了楚韵眼中的感伤:“路中队长,现在基特局大概忙得很,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她咄咄逼人,路昭英却反而放下心来,笑得有几分揶揄,“我觉得我的另一个名字,你会更加的熟悉。”
“我是‘昭然若揭’,这样的时刻,我怎么能不来呢?”
随着梅筠枫被沈青浩从这一片记忆空间“抢”出来,精神核心处世界末日一般的混乱终于抑制住了许多,失控的碎片重新聚合,精神归位,梅筠枫与沈青浩都被弹回了现实。
四目相对,梅筠枫从沈青浩眼中看到了已经几乎完全陷入畸变的自己,不知怎的,一滴清泪忽而就坠了下来。
一个至强之人的眼泪,比雪山崩塌、海啸登陆还要更加触目惊心,重逾千钧,横亘绵延了时空。
那滴眼泪仿佛贯穿了两段命数,明明那样短暂,却沉重得可恶,凭空压在了梅筠枫身上,强行给他灌注了一身倦怠无望的暮气。
他明明只有二十六岁,却像是突然老了,已经再没有什么力气延续他苦心孤诣、倾注心血的局面了,甚至于他此刻看到了自己在沈青浩眼中的可怖模样,却连努力控制畸变的心气、哪怕是自惭形秽的心力都没有了。
如果沈青浩此刻流露出一丝厌恶,梅筠枫似乎都不会有什么反应一样。
“我似乎依旧做错了。”梅筠枫忽而没头没尾地说道。
沈青浩并不催促梅筠枫,自动与梅筠枫进行了特能的共同运转,替他慢慢梳理着杂乱失控的特能。梅筠枫背后那一对终于从黑金变成暗金色纹路的大翅膀让很多姿势十分受限,沈青浩也只好把人面对面捞到自己腿上正对面地坐着,长长的鱼尾在床上铺开,在床边垂下。
他对于自己一切糟糕的状况都视而不见,哪怕双眸失神,那双最灵动最魅惑的桃花眼染上了极其毁灭性似的死气,明珠蒙尘,令人心痛不已,可却无端破碎出了另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来。
沈青浩忽然就理解了那些过分偏执、变态的欲望来,他们热衷于寻找到一片纯净无暇的灵魂,而后如同毒蛇一般丝丝入扣,渐渐将这片纯净无暇用各种最是侮辱践踏、最是粉身碎骨的方式毁灭,那一刻,他们所展露出的如同一片广袤圣域般的轰然倒塌与无边痛苦破碎,足够让这些偏执狂变态激动到浑身发颤。
他不能否认,自己在刚才居然也生出了一种疯狂生长的隐私欲,在他脑海中疯狂叫嚣着:就这样吧,把他锁起来,让他从此之后不能再去当什么割肉饲鹰的菩萨阎王,从此让他的所有都只能和自己有关。
从梅筠枫的精神世界种弹回现实的那一刻,沈青浩小心翼翼封存的那些有关梅筠枫的记忆碎片在强有力的特能支撑下自动展开,于是他也知道了这记忆空间的由来以及梅筠枫被困在其中的前因后果。
梅筠枫的时空特能是在父母遇害、他执念到近乎走火入魔的时候打破一直以来的藩篱阻碍进化出来的——他疯魔一般地想要扭转时空,阻止这一场劫难,原有的特能冲击着,助力了时空基因完整表达的最后一步。
在进化出某种特能的瞬间,是一个特能者该种潜力井喷的时刻,如果积蓄的时间足够长、天赋足够高、抑或是特能足够活跃,甚至能够瞬间爆发出千百倍的威力,虽然只有那么一瞬。
感谢这个世界大多数特能者都是终身停留在二级以下的庸碌之辈,有时连进化出特能都没有感觉,更别提这爆发的一瞬间了,否则这个世界因为特能形成的瞬间爆发的意外就能乱成一团。
而梅筠枫,三项都占,相当正常,理所应当地在这个爆发的瞬间穿过了漫长的时空长河,“看”到了自己临死前的瞬间,即使那信息量太过庞大,最后只给他留下了大致印象。
所以那一段记忆空间才是本来会发生的走向,梅筠枫即使担心研究所基地会因为完美契合追踪到沈青浩,却也不大会舍得直接给他胸口开一个大洞,把特能者傍身的能量核心拿走。
像是记忆空间中那种剥离他自己的意念,送到傀儡中陪伴在沈青浩左右的大情圣做法,才是梅筠枫的风格。
然而梅筠枫窥到沈青浩为他死亡的光景惨烈到令他生出了无限畏惧,对于沈青浩的安危生出了一种过分焦虑紧张的情绪,于是干脆决定将沈青浩从特能者、从他身边远远地择出去,作为一个普通人一生美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