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却没能动得了一点, 也无法感应到自己全身的任何一个部位,似乎失去了调动自己意识拟态身躯的全部能力, 没有特能,同时也没有感受到任何的攻击力。
这是一片漆黑虚无的世界,他甚至无法判断自己的处境,毕竟此刻他除了拥有自我认知的记忆与思考外无法联系支配得了任何感官,因此也不知道这漆黑虚无是因为自己被剥夺了所有感官还是因为意识体是闭着眼睛的。
倘若此时,他的意识遭受到了致命伤害,恐怕在消散的前一瞬他都无法感知。
枉他之前还对梅筠枫精神核心的暴乱场景计算推演了成百上千种情况,其内容之丰富囊括古今中外所有志异仙侠灾难乃至玄幻片,却唯独没想到特能与感官剥夺。
进入者连感知都不必有,就可以悄无声息地在世界上消失得无影无踪。果真是阎王应该有的层级与排面,无声的泯灭才是最令人心惊肉跳的,毫无破绽,连破解都变得遥不可及。
在他的精神领域中,他就是绝对的规则。只此一项,便足以令任何自不量力敢于觊觎入侵他精神核心的野心家折戟沉沙。
不过……对于别人来说是绝对的规则,那么对他来说呢?
在接连几次明目张胆的偏爱保送后,沈青浩觉得自己倘若不恃宠而骄都暴殄天物,对不起梅筠枫这偏出银河系的心,于是相当直接地通过现在唯一能够进行的活动——思考——传达了信息。
其内容约莫为:虽然我觉得针对小黑屋场景可以进行一场有趣尽兴的实践,但现阶段我还是想要一些有益于身心健康的活动,比如说在有感知的情况下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也不知是不是沈青浩这种平常像个正经人似的清冷禁欲说这种擦边话题格外带感,还是有这么几分运气的恰好,他刚想完。眼前便出现了座机画质一样模糊的画面闪现,意识中平白多出了一段像是跳跃式插入的记忆。
沈青浩也确定了,他感受的似乎也不是自己的举动,他的视角仿佛是他自己进入了别人的身体,用别人的眼睛观察着这个世界,除此之外,他没有任何权限。
倒也总是比毫无是线索要强上那么一丝,左右时在梅筠枫的地盘,也不必担心读取的优盘插件有任何病毒,就算万一正好读取到了令梅筠枫的意识陷入失控的病毒,倒也免得让他自己去找了。
这样想着,他便开放了记忆接收,却在一瞬间愣住了。
他从来没想到能够有一天看见别人记忆中自己的死亡画面,而根据他对梅筠枫身体的熟稔以及基础的感知,这份记忆视角千真万确来自梅筠枫本身,且并非是什么模拟推演,亦或是恐惧心魔这种时髦玩意儿。
沈青浩勉强按捺住自己一瞬间的震荡惊骇,放下各种猜测,集中注意接收眼前的这个实在太有冲击力的场景。恐怕能“观赏”到自己死后模样的全球独此一家吧,沈青浩对于这份“馈赠”倒也是无言以对。
这份记忆视角的主人,也就是梅筠枫,坐在地上,抱着记忆中这位已经几乎不带一丝热气还没全僵的“沈青浩”,根据尸僵程度,沈青浩猜测自己这会儿死了约莫也就一个小时。
不知道是不是旁观者的视角和自己从镜子中以及自我感知永远是不一样的,沈青浩看着自己的脸,虽然容貌几乎还是一模一样,却感觉有少许的陌生。
令他有些尴尬的是,这份陌生感与茫然有一部分来自这个视角的主人,也不知道这个“沈青浩”是怎么混得,连死在“梅筠枫”眼前也只混来了一份陌生感,连多年不见的老同学都会多少有的遗憾都比不上。
沈青浩苦笑了下,不去继续想这种自虐的事,而是转移到了自己的那份陌生感上。
他无端从这张脸上感受到了一种刻入骨髓的疲惫,虽然不知道年纪,面部保养得也和自己现在的程度是一样的,却平白令他感觉到一种来自灵魂的“老态龙钟”,就好像在世上活得倦怠无比、心如死灰了一样,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也会有这种表达吗?
而且,这个“沈青浩”在灵魂上带来的巨大冲击倒也没有转移外表上给人带来的惊讶,从左脸一直到脖颈乃至衣领,一条险恶到几乎把他生生劈开的伤疤盘踞着,沈青浩从来不记得自己受过这样的伤。
就算是以梅筠枫的审美,秀色可餐如沈青浩,这样一条凹凸不平的丑陋伤疤也必定十分倒胃口,会将那份浑然天成的美感蚕食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