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浩读出了其中终止话题的意思,但仍然执拗地坚持着,很多时候梅筠枫都是杀伐决断独断专行的那个人,但在某些私人问题上这位阎王一贯善于逃避问题、避重就轻,左右也没人探究阎王这如钢铁之躯般的皮囊下究竟有什么情绪。
“你为什么丝毫不在意?”沈青浩没有被美色迷惑,坚持问道:“你是全球特能者第一人,只要你想,华区都要对你俯首称臣。
区区一个剧,你不想让我参演,可以推波助澜让别人来抢,想要谢汝雪这个角色的人有很多,或者你在进组后发现张彦歌死性不改,仍然可以直接让兄弟单位仔细查案,把他送进去,为什么要委屈自己?”
梅筠枫耸了耸肩,反问了一句:“沈处长好霸气,不过在问我之前,我倒想问问,你会这样做吗?”
只不过是一个“是”字,可沈青浩话到嘴边,到底没能吐出这一个字来。
他如果会这样做,现在早就在娱乐圈呼风唤雨了,含混模糊却一直鲜明的那条线终于被梅筠枫挑明了。
一个立于权力巅峰理所应当地享有无数特权的人,是很难真正做到维持理智清醒的。
人是不能放纵自己的,只要第一次开始滥用权力,哪怕心里说着只是多拿了一块糖,下一次不会了,可在下一次面对更大的诱惑还会以同样的借口继续心安理得地享受超然的权力待遇,直至覆水难收。
很多时候,特权阶层在无意识之中,就已经对各种规则进行了打破。等到有一天他们意识到了,绝大多数人只会生出更加可怖的野心与对权力的欲望,来保持能够对更多的规则限制进行打破,凌驾于众人之上。
而对于特能者来说,还要再加上生杀予夺。
梅筠枫和沈青浩的家庭中并不存在使用暴力的行为,但他们上学时曾经亲眼见过同学身上来自家里交错纵横的可怖疤痕、见识过校园中占据体力优势的小团体的施暴,也见过货真价实却被禁止终止婚姻的家庭暴力。
当拥有绝对的优势却并无限制与惩戒时,很多人都会肆意地将欺凌肆意施加给他们选中的对象,这个对象可以是他们挑中的任何相比于他们处在弱势地位的某个或某些人。
所以,曾经许多精英外勤怨怼过梅筠枫作为行动处处长,强悍无匹,却只对鬼煞格外照拂,他们四大精英外勤被监察组肆意践踏;
而鬼煞则也不遑多让,本就是从研究所基地出来的,在人类中生存的框架规则意识已经无比淡薄,个个狂躁暴烈,每个犯过基特局戒律的人都被梅筠枫抽到死去活来过,若非梅筠枫实在是不可战胜,早就在最开始被他们撕成碎片了。
可梅筠枫明知多有冤屈,却也在特能者与监察组的平衡重保持了沉默,只在特别过分的时候才强硬插手——特能者如果没有半点约束,那才是对所有生命的践踏。
而在基特局经历过一场大乱,行动处监察组彻底彻查时,梅筠枫也没有过多插手,破而后立,基特局会迎来新的局面。
他像是一个最精准的计量器,即使能够肆无忌惮地将水搅浑、单凭喜好主宰行为,也坚决将自己插手的分寸精确到毫厘之间,每每将摇摇欲坠的平衡拨回正轨,以雷霆之势屡次剿灭兴风作浪的触手。
人都说阎王暴戾恣意、随心所欲,只有将所有案宗细细看过一遍,才会发现,他所杀的特能者,从无错杀,对自己的控制几乎达到了一种苛刻变态的地步。
而在特能领域以外,他几乎从未用过一丝特权。
就像是在醉梦花梦境中沈青浩亲眼见到他对自己无数次近乎虐待一样的巩固认知。
良久,沈青浩说道:“张彦歌本就罪有应得,你如果当初动手,只能算替天行道,不能算滥用权力。”
梅筠枫点点头:“的确如此。可沈处长,当日《拈花剑》已经筹备完全,马上开拍,全剧组工作人员已经到位,其中有三个人家中有人车祸、卧病,等着救命钱;
其余的人员好不容易经过层层筛选,推掉了其他工作实习,单等着在履历上加上这一笔,项目叫停就意味着‘空档’,意味着接下来可能面临的失业与一蹶不起。”
这个时代容不得人生中有一丝一毫的“错误”,只是一步之差,很多时候就会要了一个人乃至一个家庭的命。
“《拈花剑》张彦歌背后的资产占百分之八十的投资,沈处长,你告诉我,你真的能够心安理得地当这个“惩恶扬善”的英雄,只给他们留下这样的一地狼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