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筠枫脸色一冷, 这个痛彻心扉的哭法, 虽然会让人的声音显得失真, 但他还是听了出来,这个声音是沈青浩的。
在外面沈青浩素来如霜雪般高洁淡然,一向情绪平稳稳重,什么时候这样痛不欲生、挨过这样大的罪?
出去之后其实他不介意把醉梦花这种进化出特能的植物直接灭种。
这世界上这上亿年有那么多物种进化灭绝, 想来他灭区区一个也不算多么罪大恶极。
沈青浩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但当他看到那从这人胸前贯穿的伤口时, 他难以抑制地仿佛感同身受, 伴随而来的还有一种绝望。
一个念头不知为何悄然升起:我又来晚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他的灵魂一直空荡着, 直到看见这个人的第一眼,残缺不全的灵魂骤然严丝合缝地闭合了起来。
可这个人却已经被他们迫害成了这样,那些伤会有多疼?他会不会……死?
他不知道自己会什么,可自然而然地, 他的手上出现了一个并不起眼的光球,他脚步自然地腾挪, 快如一阵疾风。
这颗状若无害的光球被等分成了数份,被他拍进了每个围攻者的胸膛, 他的胳膊不可避免地被割伤、烫伤、烧伤,手腕处被腐蚀得现出了白骨,一股阴诡的力道从他的后心印入脏腑。
可他却像是失去了痛感一样,冰冷地吐出了两个字。
“消融。”
两个字之后,那几个围攻者像是没有骨头血肉的纸皮人一样,诡异地融化塌陷,而后消失不见,连灰都没留下。
可惜始作俑者死了,腕骨上被腐蚀的地方却没有停止,继续向着手臂和手掌蔓延,红色血肉中白骨森森,像是一个现实主义恐怖片。
沈青浩却半点没有管,第一反应是抱住了向地上落去的梅筠枫,手指哆嗦地去探了探他的鼻息。
梅筠枫刚刚越过最后一道障碍,预计一秒就能到达现场,却忽地感受到了一阵失重,眼前一黑。
他一句国粹都飚到了嘴边,不带这么玩的,他刚要找到人这梦境就塌了吗?
虽然说他确实是稍微有那么点乌鸦人设,凡阎王所过之处,必有生死簿,但他毕竟只是能表达点鸟的基因,还是个白鸟,跟乌鸦实在不搭,倒也不用在梦里还要给他硬拗这个人设。
下一瞬他就闻到了一股比刚才浓烈百倍的血腥味,有一滴液体落在了他的脸上,温温热热的,不粘稠,像是……一滴泪。
他感觉眼皮很沉,四肢不大能用得上力,这种孱弱的感觉倒像是换了个身体。
出师未捷壳先换,梅筠枫已经快没脾气了,强忍着抵抗来自四肢百骸的倦意,起码得让他知道他换成了谁,别一觉睡过去当了个无辜被砍的炮灰。
届时眼睛一闭一睁,又换了个梦境,沈青浩陷得更深一层,那可是真成事不足了。
他正苦中作乐,却突然有什么东西颤抖着抵上了他的唇,梅筠枫骤然一惊,倦意直接飞了十万八千里,强撑的眼皮终于睁开了一条缝。
最熟悉的一张脸就在他的上方,平静得诡异,怎么看怎么像死了老公的小苦瓜,白如霜雪、面如冠玉、眼角绯红,一脸哀莫大于心死的死寂。
搁在他鼻下的那玩意儿也是这位的手指,冰凉得跟从死人堆里刨出来的似的。
梅筠枫好不怀疑这种精神状态,他这眼睛再晚睁一秒这位能活活把自己在梦境里玩死。
绝处逢生是什么感觉?
沈青浩觉得这四个字忽然那么的生动,怀中这具身体带着微微的起伏,和他的心跳同频了起来。
他像是在水中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才浮到水面重新见到生的希望的绝望旅人,大口大口地喘了起来。
梅筠枫从他不知不觉落泪的水润大眼睛中看到了自己的现状,无言以对只好呜呼哀哉,险些一口气过去,感觉沈老师大概是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虽说吧,他十八岁的时候干的那个事是不大地道,在人家胸前开了个口子拿走了能量核就跑了。
但他以为他家沈处长这种高风亮节、光明磊落的人跟他相处这么久都没啥追究的意思,应当是早就一笑泯恩仇、冰释前嫌的意思。
万万没想到,人不可貌相,在沈老师的心中居然对这样一个追妻火葬场的剧本念念不忘,现在走到的这个剧情大概是渣男是必定要进ICU一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