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倾寻了个黑漆竹叶纹墩,静坐在他们父子右侧。
她温润的眼神时而盯着孩子,时而望着他。
“我信你,但我只怕你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蒙蔽,你不清楚他这个人有多无耻卑鄙……”
襁褓里的孩子打了一个大哈欠,打完哈欠,他又继续啃自己的手指。
这孩子的牙都还没有长一个,这股蛮劲倒是厉害。
自从有了这个孩子,陆航之每次说起梁宥时的怒火都能减少一半。
“我之所以比你更容易相信,是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听闻这种事了,自然能比你更容易接受。”
“难道除他之外,还有其他个‘我’不成?”
陆航之觉得离谱,他的目光离开孩子,然后看向她。
“噗呵呵——”
林晚倾听着他这话甚是有趣,噗嗤笑出了声。
陆航之不知她在笑什么,这分明是个严肃的话题,她竟能笑出来。
“你是想这天下有几个‘你’啊?”
“这天下有我足矣,其他的都不需要。”
陆航之吐了口气,这话听上去像是在赌气。
“这个天下自然是只有你的,他不过是来自另一片天的人。”
“我不管他来自哪一片天,他今后怕也是翻不起任何巨浪了。”
陆航之和她对话的声音很轻,孩子在他怀里也玩累了,便沉沉睡去。
他把孩子放回木床里,那动作极是轻柔。
“这正也是我想同你商量的,他如今这般也是走投无路了,便许他随我们一同回云州吧。”
林晚倾看着他解开了孩子的襁褓,又为孩子掖好了被。
此事虽小,但她不可一人做主,如此太对不住陆航之了。
陆航之沉默,像是思考,又像是发呆。
“他有手有脚,若想活命便只能远离京城,何须我们帮他?”
陆航之的手勾着孩子的小被窝,他的语气听上去冰冷,但林晚倾听出了这里面的人情味。
他这意思便是答应了。
林晚倾紧绷的心立即放松,别的不说,但这二人傲娇的个性简直一模一样,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你又笑什么?”
林晚倾再次笑出声,陆航之这才把脸转向她。
看她笑得极是欢愉,陆航之便觉得莫名其妙。
“我不过笑笑罢了……”
“那你可有在那混蛋面前笑过?”
“这人都是会笑的,我在任何人面前都能笑,你这还能不高兴了?”
林晚倾收敛了笑容,仔细端详着他。
男人拉着脸,却不敢直视她。
他不想自己醋意大发的嘴脸被看得一清二楚,便故意低下脸面,那颗头埋进孩子的小床。
“好了,我是在笑你骂人家混账、卑鄙无耻……你骂他,不就是在骂你自己吗?”
“我……我和他又不一样!”
陆航之骤然抬起深埋的俊容,与她对视之时,他突然脸红。
林晚倾的眼会透视,一瞬间看穿了他的心。
“咳咳——”
“怎么了?”
她突然咳嗽,陆航之警惕了三分。
“无碍,就是嗓子有些痒……”
她正说着,陆航之便到了她跟前。
他抓起她的手,上头的温度和冰块一样。
陆航之拧着那对眉,把她抱起来。
“你这才几日便下床走动,自己着凉了都不知道!”
他走到身后那张三屏罗汉床,轻轻地把她放了下来。
“我不过是在房里走走,又不是到外面,不打紧……”
“你可知你的手多凉?摸起来和那冰窖里的冰砖一样。”
陆航之捂着她的手,把她的手裹在自己掌心磨搓。
林晚倾这才感觉出他们二人间的差距,他的手确实要比她的更暖。
和他说了那么久的话,她竟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身体状况。
“他之前那样对你,我也不该强求你原谅他,还要助他逃离京城……只是我认为事情已经过去,而且他确实是个可怜人……”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我明白的。”
“你若了解他的过去,我想你大概也能理解他吧……”
“要我理解他?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陆航之斩钉截铁道,林晚倾这次暗暗在心底发笑,她现在更加确信陆航之和梁宥是不同世界的同一个人。
“对了,孩子还没有起名,我如今唤他虎儿,可也只是个小名,他的名便由你这个做父亲的来取吧。”
陆航之细看了她一眼,虎儿……她应该是想念陆寅了。
“你还是忘不掉那孩子?”
“自然是忘不掉的,有件事你大概还不知道,陆寅便是他的儿子。”
“什么?这么说,陆寅与他是同属一个地方的人?”
“话是这么说,这也是钟大人告诉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