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惑的话音落入孔胧的耳中，让他霎时如坠冰窟。
片刻之后，孔胧意识到了什么，他指尖微颤地从怀中掏出了传声铃，然而无论他如何向对面传递消息，掌心的铃铛始终没有响起任何一丝回应。
孔胧完全慌乱了起来，他即刻开了极东之地，马不停蹄地往夸克族总部赶去。
与此同时，实验室中的九伊已经对三名灵石持有者讲解完了最后的行动计划，并让他们回去好好休息，以准备应对今晚将要降临的一切。
在目送三人离开之后，她似乎有些支撑不住了，身子踉跄了两下几欲摔倒，被洛汀眼疾手快地扶住。
看着她愈加苍白的面容，洛汀心中一痛，忍不住开口：“这样……真的值得吗？”
“你指什么？”九伊扶着他的手臂缓慢坐下后才问。
“这一切。”洛汀答。
九伊沉默了几秒后答：“不知道啊，或许不值得吧。”
“那你为什么——”洛汀握紧了拳头。
九伊笑了笑，“我也常常问我这个问题，最后得到的答案是，只有这样我才能真正体会到自己的存在是有意义的。”
“为了他人而存在，真的能算作有意义吗？”洛汀低声问，“你为什么不能为自己而活呢？”
“可这就是我为自己而活的方式啊，”九伊看向他，唇角虽然扬起，那眼中的黯然却好像多过了笑意，“在你们看来不值得的一切，都是我自己想做的事。最后到底为了谁而牺牲，我根本不在乎，我只是单纯地顺着自己的心意走罢了。”
洛汀沉默了，“我不懂。”
“确实，我这种人的心思真的很难理解对吧？”九伊轻笑，“有时连我自己也搞不清楚，更别说你和胧了。”
顿了顿，她垂下眼帘。
“有时候我甚至在想，如果我是奈亚公主就好了，这样从一开始我就能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就不需要像现在这样，不断地去寻找生命的意义。”
“……如果你真的成为了奈亚公主，就不会这样想了。”洛汀低声接话。
“的确，那时候的我肯定会想，为什么我这一生只能为了那一个目标而活，为什么我的存在不能只是单纯地为了自己，”九伊说，“果然人总是无法真正体会没有降临在自己身上的那一种心情。”
顿了顿，似乎是觉得事到如今再去谈论这些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九伊便转了话题。
“我拜托你做的实验笔记整理得怎么样了，现在能让我看看吗？”
“嗯。”洛汀在沉默了几秒之后才应了声，随即走到办公桌边，把摆在上面的那本厚厚的笔记本拿过来递给了她。
九伊接过后低下头去认真翻阅起来，没过几秒忽而笑了一下。
“你的字，好像变丑了。”
“啊……是吗？”洛汀垂下眼帘，以握紧拳头让指甲掐进掌心的方式来压下自己嗓音中的波澜，“可能是因为最近太累了吧。”
有些话即使说了也是没有意义的，洛汀想。
因为他不是孔胧，所以九伊不会注意到他在边听她口述边写下相同文字时那止不住颤抖的指尖，即便是察觉到了自己的神情开始变得僵硬，也只会担心是不是因为内容太过详细可怖而产生了压力。
于是那句几乎提到了嗓子眼的“你会不会觉得亲自记录下这个实验对你造成的一切伤害，对我来说也是一种残忍”，洛汀终究没有问出口。
他只能看着九伊那苍白的指尖缓慢抚过纸页上的墨黑字迹，任由沉默在狭小的房间中蔓延开来。
许久之后，结束了阅读的九伊合上笔记本，对洛汀道了一声谢，并说：“很详细，之后再添上今晚的记录就可以了。”
“……嗯。”洛汀缓慢点头。
九伊抬眼望他：“你不问我为什么要记录这些吗？”
洛汀很快答：“因为不能够确定这次行动究竟能不能成功，留下所有数据以便之后改进。而如果成功了，等以后还有类似灾难降临的话，也可以用这份记录作为参考。”
“你说得对，不过除此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什么？”
“魔法转换和灵石的炼化，是达成黑夸血脉融合最为关键的两个步骤，”九伊缓缓答，“我已经没有办法再去实现这件事了，所以只能尽量地把这些东西留存下来，等待未来或许会出现一个和我拥有一样想法的人去发现这份笔记，然后使用它。”
洛汀怔住了，沉默许久后才接话：“你还是没有办法放下这个心愿。”
九伊便笑了笑：“你了解我的啊，想做的事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都一定会去完成。”
“我知道，”洛汀垂下眼帘，“也知道你一旦下定了决心，就不会被任何人的想法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