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熬夜,玩到八九点顶天了,听见没?”
“不知道不知道,小孩个儿都没长全乎还管上我们了”
罗云换完衣服从卧室里出来,“墨道啥呢?”
“少熬夜,快洗洗睡觉”程澈说。
“我看你是闲的”
“几天了?天天凌晨睡觉,早上还起的倍儿早,进化了?”
罗云都进卫生间了听他话又迈出来,“那我还非得跟那个老年瘫痪似的,一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等死啊?我有精力就玩儿,没精力再死。我发现你一天忒能墨迹,随谁了?”
程澈越听越憋气,“还说我呢,你那话里有几句中听的?张口闭口死啊活啊,我就劝你好好养身体你跟我扯这个”
“呵,我不提就不死了?”罗云表情就跟看个封建老僵尸似的,“谁不是到点该死就死了,我到这岁数再看不明白可是要命了。咋地,这生死的词造出来就是为了字典里摆着,就是不能我口水沾着说?那吃饭咋能说?拉屎咋能说呢?哦那我张口来个死,我嘎嘣就死过去了?”
“看吧,我一句你一大卡车等着刺我呢,熬夜脾气就差”
“屁吧,忽悠你老娘你再活一辈子吧。我他妈的打出生脾气就没好过,哪个敢惹我,一板砖拍服他!”
“得,小点声。”程澈下巴朝卧室的方向抬,“许之卿睡觉呢”
罗云果然收敛神色,“你还知道呐?”
“我咋不知道,你适合打辩论去,谁不服你一板砖敲过去”
罗云被逗乐,前仰后合的笑起来,“说你呐,小小年纪忌讳那么多”
“我忌讳多?”程澈惊讶道,“你求神拜佛的说我忌讳多?”
“我那是信仰,两个东西。你语文不好?还当律师呢,不知道给人办错多少案子”
程澈气笑了,追过去,“我忌讳啥,我是让你俩少熬夜,罗美人你总跑题啊,转移话题?”
罗云哼着移了移眼睛,确实没看程澈。
程澈笑了笑,“高血压啊罗女士,很恐怖的”
“我……”
“哎呀,你们两个…电视都没法看,乱糟糟的。”程立军从客厅跟出来,“下回你少回来几天,一回来家里就吵啊吵的,两个嘴皮子谁也不让…”
“从小就这样。”卧室门口倚着的人信口接道。
罗云母子俩看过去,许之卿正瞧着他俩笑,这是把人从睡梦中吵起来了。两个同款的清澈笑脸一同对着他,可算,笑声再次充斥这个小小家。
程澈揽着许之卿回卧室,还不忘唠叨一句,“门禁,八点”
“滚吧你可”
“得嘞!”
躺到床上,客厅里老两口的声音小了许多,磨磨蹭蹭也都回了屋子睡觉。折腾这一回,许之卿没什么困意,身边程澈也还没睡。许之卿翻身面对他,黑暗里,程澈能感觉出温和的注视。
“不睡?”
“你睡吧,我困了就睡了”许之卿说。
程澈也翻身面对他,黑暗里找寻他的眼睛,“那怎么办?我哄你睡?”
“怎么哄?”许之卿小声问。
“讲故事,”程澈摸到许之卿的手,抓住,再一下下摩挲。
“给你讲那次在藏区旅行”
“好”
“我和老熊他们去了喀尔布,没想到被一场大雪困在那儿,道路不通,只能在那家旅馆里连住好几天……”
照片上落款的时间再次出现在许之卿的记忆里。
他和黄旭洋开着货运车去喀尔布送货,被一场几年都没有的大雪堵了路,只在城外等着。那地方只有临时搭建的物资区,黄旭洋拎着两壶热水回来的时候,他正计算着这次的赔款。
“这雪可真大,膝盖都陷进去了…”黄旭洋搓着手上车,一边将两桶泡面泡好。
“嗯。”许之卿随口答应。
“哥,城里也好多车被堵着呢”
“嗯”
“你说他们来这做什么的?”
许之卿看了眼车窗外一片白茫茫,“旅行吧…”
“那可够倒霉的,”黄旭洋被冻得直咧嘴,“哪有我们倒霉,奶奶的…挣点油钱都搭里头了”
“嗯…”
几天后道路开通,许之卿开着这一车已经超时的货进城,开辟出的雪道上,一辆车紧挨着一辆,长长的车队看不出尽头。一长队进城,一长队出城。
一辆黑色越野错身过去,恍惚间许之卿回头看了,什么也没有,只是车。
程澈的声音在夜里又轻又暖,“老熊才发现自己是让老太太忽悠了,拽着我们要去讨……”
程澈停了话,细细辨认许之卿的呼吸声。
他睡着了。
程澈将他身上的被子掖好,凑近才发现许之卿眼皮上遮盖一缕碎发,他抬手将头发轻轻拨开,排除了最后一个扰他爱人清梦的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