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澈朝里屋那俩瞄一眼,顿时委屈上来,低着一双清澈的眼睛祈向许之卿,“累……”
看他的模样真就不像个累的,许之卿依然问他,“那怎么办?”
程澈弯下身,腿上是许之卿护着他的手,他不害怕会摔倒。斜溜溜一串暖阳轰进窗台,藏匿于光下的两条清浅的影子顷刻交缠。程澈偷到香并没很快起身,反而就着亲吻侧脸的姿势没动,注视着许之卿翕动的睫毛,只像一半的蝴蝶翅膀,看着孱弱。
残薄蝴蝶只微颤一下,那双眼转动着瞧过来,从程澈弯曲背脊向下滑腻而来的阳光再经过宽直的肩膀仅剩下斑点的光圈,许之卿侧首过来时正撞进鸣鸿。那光波随着程澈的震动而震动,像心跳。
程澈的样子痴了。许之卿不解,误以为他的不满足,凑近,亲吻,嘴唇碰触嘴唇。
程澈身形一晃,待要摔下被一双大手掌牢牢揽住,他折腰撑上许之卿的肩膀,被遮挡的阳光倾斜而下,洒了许之卿满面。许之卿没顾及哪里来的阳光,一颗心将怀里的人从凳子上抱下来。
“不要做危险的动作”许之卿说。
落了地,程澈回神,没向往常般和他说笑。耳朵红着,抬手按了按脖子,一时半句话也没说出来。
许之卿还想说什么,罗云从里屋出来,“诶呀,我找到这个喷雾,擦玻璃可好使了!”
在罗云视线不达的地方,许之卿摁了摁程澈的手,“我来吧,正好擦阳台”
“这个喷头用的时候得转一下啊,像这样…”
“好,我试试,这样?有泡沫”
“对对…擦里头的玻璃就成,外边的咱可不去啊,可危险。到时候和你尹叔他们一块请个爬高擦玻璃的,齐活”
“放心,我先去把阳台的花挪一挪…”
“诶卿卿,我还没给你看我养的君子兰呢,长得比水葱还高呐……”
程立军絮絮叨叨的话从里屋传出来,“你跟孩子叨咕完没?我半只手还在柜子顶悬着呢!”
“急着窜天?!”罗云正给许之卿介绍阳台的各种君兰姐妹,脑袋往后仰,朝着卧室的方向啐,“自己干不了?干啥活都非得搭一个,你是开裆裤里就没长个!”
“我不跟你说…成天就说我……”
罗云和许之卿说话不自觉温和,“这花秋天才开,一直开到冬天,颜色鲜艳着呢…”
“叫什么名字?”
“我还真没记名儿,我给你留籽儿,来年打春儿你种你俩院子里”
“这花吃水吗…?我之前的花好像是我浇水太勤才涝死了”
“不用!它结实着呐…刷牙时候一口吐沫水都够它活个把月!”
程澈站在原地看着她们一言一句的聊着,总而不是太有价值的话,左耳听过不及右耳就忘了。只可能是时光好,人生选定的某一刻永恒,他选的是这一刻。
玻璃擦得透亮,阳光已暗淡些,多了许多冬天才有的冷蓝的空气。许之卿将花盆摆正归位,迎空一声。
嘭!
啪——
白日的爆竹声,临近过年的日子里每天都上演,上城没有,只有小镇有。
许之卿一怔,看向外面的天空,什么都看不出来。回过头去,正对上程澈的一双眼。客厅里,他蹲在干活的板凳上,杵着脸正等他落网。
‘怎么了?’许之卿做着这样的口型。
程澈指向自己胸口心脏的位置,再聚拢着手指朝上迸发,‘哗啦啦——’
他想说:心潮腾涌,澎湃不已。
许之卿默然,下一刻他伸出手也做着‘哗啦啦’泉水咕涌而出的动作,与程澈不同,他的方向朝着自己的心脏。
他心澎湃,只因泉水。
程澈笑了笑,灿然比白昼,星星亮亮。
嘭!
啪!
哗啦啦——
除夕夜没停过的爆竹烟花声此起彼伏,彼长此消,整夜亮灯,红红火火。
电视上播放着新年的广告,预热着春晚。屋里比电视还热闹,厨房里热气蒙蒙,熏了满屋子烟火气。罗云的嗓子嘹亮而温暖,堪比一个巨大巨大的火炉,遮挡在寒风面前。
“快,程澈别玩手机了,看着火!”罗云的声音喊着,“猪蹄子火候不能差…”
“知道啦妈,我跟我姥视频呐!”
“啊?妈?打麻将呢…?”
程立军蹲在厨房门口剔鱼,“我就说白天把鱼剔出来你非得说不新鲜……”
“让你干活就干活!甭墨迹!”
“我干着呢!一句话不让说……?”
“卿卿!尝尝排骨,烂没烂?”
“嗯!可以了可以了!”
“行!保温着,到点儿炒个糖色儿就出锅!”
许之卿从热气腾腾的厨房里挤出来,接通视频,那边霍大一嗓子,“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