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酒。”
“谢谢。”许之卿接过被调制好的酒,其中两杯沿壁上挂着湿滑的水珠。
“快尝尝,”李岩说,“绝对不亏!”
这酒既醒人又醉人,融进肚子,反而像化在这屋子里。模模糊糊,缠缠绵绵引着人再行一口。转眼两人身上都有了热气,李岩絮絮叨叨哪个地方都说上一嘴,许之卿还挺愿意听他说话,言语间全是不被拘束的任气。
“对了对了,”李岩又点了几杯,“我还不知道你俩怎么认识的,谁追的谁啊?话说我以前可没看出来程澈有那方面的影子,怎么看怎么像直的…”
许之卿整理自己脑袋里被酒扰乱的心绪,慢慢说,“小时候是邻居,后来一起上学……好像就这些,没了”
李岩:“竹马……?”
“不刺激…”李岩朝后仰着,一条腿翘起,“我还以为能有个一夜情什么的”
“……”许之卿心虚的埋头尝酒。
“其实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许之卿说。
李岩:“嗯?用不上请教,胡扯皮子烂插眼,对上哪个算哪个”
许之卿转了转手里的酒杯,指尖被水珠沾湿,凉凉的,不大醒人。
“我…不会谈恋爱,”许之卿说时有些郁闷,“有时候总是…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做点什么。我不想我们之间老是他撑着,我很想做点什么……可我不知道,恋爱是这么难的事”
李岩静静听着,嘴角含笑。眼睛迷迷离离,整一个泛着微红,仿佛不存在防备。
“恋爱啊……”李岩嚼着这几个字。
“应该没有能打一百分的人吧,”李岩说,“左不过呢…就是,诚心的玩和假意的玩儿。重点是玩儿,要放松。重心放在自己身上,你放松,对方当然也就放松了,这就玩儿的开心喽”
“如果急于给对方找位置,对方就没活干了。你给自己找位置,两个人都自己找自己的位置,各司其职。才是个好玩伴”
“真难…”许之卿感叹。
李岩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算找这世界上绝无仅有的天才,每一科目都能满分的神人,叫他谈恋爱,也一样是笨脚的。摸着石头过河,没准哪天踩着个带弹簧的,一步登天,谁知道呢?”
酒不至于醉他,在回去一路清风吹着,许之卿拨了些云雾出去。旧小区门口那条街,夜里的树发黑,细条的树枝已经不能在黑夜里让许之卿害怕了。满天朗星,月牙窄窄的,就是有个念头,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许之卿手里抓着手机,垂在身侧,漫步走着。
人行道上没人,马路上偶有几辆并不极速的车通过。许之卿拨去了电话。
程澈接通,只听声音也能认出他的笑意,“到家了?”
“嗯,到楼下了”
程澈手里的笔转了个圈,有所感应,起身去到那面满是城市夜景的窗子。
一半天空一半地面,同时抬头,望向窄月。
“程澈”
“嗯?”
“程澈。”
程澈勾起淡淡笑意,眼睛里却分明存了忧愁,“在呢。”
许之卿听着他的声音,喉咙口多了潮气,他输不出去,寻了路边的界石坐下。
“对不起,我很害怕受伤…”许之卿说,“我不知道以后怎么样,万一…万一又变成噩梦怎么办,我总这样想。这控制不住,怨不得别人,好像谁都没错。到头来,这样的我,反而害你受伤…”
程澈听着他的话,眼眸垂下,谁也不见他的情绪。
“很多事都理不清楚,我想了十几年了也没想明白,到底从哪一步开始变成这样的。但是,我现在不想理清楚了。”许之卿压了压自己发抖的唇,继续说,“我有我想要的人生,想要的人。不想再被过去打回那个地洞了”
那束光,他要抓到。
程澈缓缓吸进一口隐隐发颤的呼吸,喉结滚动中,他问,“你想怎么做?”
风声。那头风过树叶的沙沙,哗哗声。和着电流穿过听筒,直击进程澈的耳膜。
“我想,你陪我回梨水” 他说。
“好”
“我不想再见到许文越” 许之卿又说。
程澈绽出一个呼吸尽然的轻松神情,语气始终温和有力,告诉他,“好。”
良久,通话没断,风声歇了。
许之卿也许困了,也许还没曾满意。
不受时间空间限制的无线电技术,将分明不同空间不同介质的地域接通,那一时刻下,时空拼错相印,本该孤独的人成了世界上最不孤独的人。
某种时空概念下,电话的存在,本就浪漫。
信号从一面输出一面输入。穿梭中,那些复杂情意被稀释,被隔膜。传来耳边的声音失真,缺了本该有的色彩,多了无限繁衍的想念。程澈的话音就这样稳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