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燃反问她:“纸包不住火,您觉得能瞒她一辈子吗?”
既然选择在一起,那殷燃必然会百分百坦诚。她不会对阮符隐瞒任何。
电话那端,季柔明显静了瞬。
而后,她语气嘲弄,道出残酷现实:“那你想让她恨自己亲妈吗?这太残忍了。”
“如果你要告诉她,就是打碎她唯一的幸福回忆。接连丧父丧母,已经快压垮她了。给她留点念想吧,哪怕只有一丁点儿。”
殷燃沉默。
“算我求求你,殷燃,还是瞒着她吧,”季柔长叹一声,说,“别让她痛苦。”
“好吧。我不会主动告诉她,”殷燃只得退一步,说,“但她问起来,我也不会隐瞒。”
季柔没为难她,最后只说:“关于遗物的事,我还是希望你能帮忙。”
当然,殷燃没答应,也没拒绝。
*
之后的日子,派出所那边没再有消息。
徐宁偶尔发消息寒暄,也始终没再提起殷寸雄的相关。
这种事情,急不得。
殷燃只能等。等不了也要等。
于是近些日子,她开始陪阮符四处收房,算是过上段放松消遣的日子。
又是一天清早。
门被敲响时,殷燃正坐在沙发上看加缪的《局外人》。
正看到莫索尔被宣判死刑的段落,她在段旁的空白上做下个三角标记,而后搁笔起身。
甫一敞开门,阮符便扑上来。
“早。”她搂住殷燃的脖子,吻落在唇畔。
殷燃尝到她的牙膏是草莓薄荷味的,很甜。
不过几天,阮符已把殷燃房间当成了她的,丝毫没了从前的拘谨。
她瞥见茶几上书页的满满标记,突然来了兴趣,问殷燃:“这是什么书?”
殷燃给她倒了杯水,回答说:“《局外人》。”
“是……阿尔贝·加缪的那本?”阮符问。
貌似是本哲学书。
殷燃点头,说:“很有意思的存在主义作品。”
阮符坐到沙发上,听她继续说。
“这书的主人公叫莫索尔,是个非常特别的人。”
“他实实在在的活着,精神却游离于外,活像个局外人,冷眼旁观着这世界。”
殷燃说:“他的精神排他了,几乎快要感知不到正常人能感知到的那些情绪。除了□□,他几乎与世界没有任何联系。他只作为“人”的存在,只不过是物理意义上的存在。”
“好像有点可怜……”阮符不懂这些深奥的哲学问题,只从殷燃的话里品出几丝叹惋。
“是啊,同时也很荒诞。”
仿佛与世界失联,灵魂和□□在两个完全不同的维度。
这不禁让殷燃想起一些陈年旧事。
“其实我看的时候,很有共鸣感。总觉得,我也曾是‘莫索尔’。”
殷燃初次看这部书,是大一那年。
祝琴又换了家医院,情况变得糟糕起来。殷燃每每去看过她,自己也会变得混乱。
大学那几年间,她几乎也和莫索尔差不多。
麻木地、毫无热情地学习,考试,放假,再重新循环。像个不眠不休的永动机。
像莫索尔一样,只作为一滩骨和肉而活,精神游离在外,不掺杂一丝情绪地冷眼旁观。
很荒诞,同样也很真实。
阮符不知怎么安慰她,于是只上前牵住她的手,柔声道:“没事了,都过去了。”
殷燃点头。
好在熬过来了,结果也不是那么不堪。最起码,她得到了阮符。
这么看,不仅不算一无所有,反倒是得到了最大的馈赠。
“所以你知道吗,你是我与世界的联系。”殷燃与她十指相扣,淡淡一笑。
我的所有情绪开关,起点都是你。
阖上书,殷燃起身拿外套:“今天去哪收房?”
“鲁南的快收得差不多了,”阮符掰掰指头,提议说,“要不……我们去蓟川吧。”
蓟川……殷燃记起几天前和便利店店长的通话。当殷燃问起她是否知晓殷寸雄的方位时,店长恰好说起了这个地方。
“当时因为系统故障,工资一直没发到账,我就联系殷寸雄,在他那头听见火车广播什么蓟川……”
此行说不定会有什么收获。
殷燃问:“现在来得及么?”
“我查过了,去蓟川只要五个小时车程,我们现在出发,下午天黑前就能到。我有那边房子的钥匙,我们就不用订酒店了。”
殷燃看了眼手表,已经上午十点。
“陪我去吧……”阮符不知什么学会撒娇,趁她犹豫,忙发起攻势。
殷燃拿她没办法,只好应下:“那好,去收拾衣服吧。”
……
十二点半,二人吃好午饭,拉着行李箱离开。
这完全是一场始料未及的出行,二人没有提前订票,只能在附近的车站现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