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燃在钢琴前落座,与阮符对视一眼,她按下黑白琴键。
万籁俱寂,演奏就此开始——阮符抵住小提琴,挥动起琴弓。
一个个活泼灵巧的音符从指间和琴弦上流泻而出,彼此互相缠绕追逐,共同勾勒出一副跌宕起伏的诗篇。
奏到高.潮处,殷燃闭上眼,用心去演奏剩下的部分。
然而再睁开时,眼前依旧一片漆黑。
她手指一顿,动作却没停。
直到后一秒,舞台下的同学老师反应过来,巨大的议论声如潮水涌到耳边。
“好吓人,怎么突然黑了,这是停电了吗?”
“我看跳闸了吧,前几天就跳过一回了。”
“我记得这事,确实跳过闸。当时我们班上历史,大屏幕上正放着ppt,突然就黑了——”
“砰——”身侧一闷重的响,好似有什么掉落到脚边。
随即,殷燃听到阮符惊呼一声,琴声也停了。
“怎么了?”她忙问。
“……琴弓掉了。”阮符声音微微颤抖着。
“估计是跳闸了,先别去捡,”密不透风的黑暗中,殷燃缓缓起身,按照记忆中的方位和距离向阮符靠近,“你还好么?”
“还好,就是有点没反应过来……”
殷燃向阮符的方向伸出手,“能碰到我的手么?”
阮符平复着呼吸,也后知后觉在黑暗中伸出手。
摸索一阵,二人的双手触碰到彼此,殷燃将她的手紧握。
感受着手心的冰凉,殷燃温声开口道,“别怕,只是跳闸了,待会儿就来电了。”
阮符应声“好”,尽管声音仍在颤抖,手心却在殷燃掌中暖热起来。
“这样好些了么?”
“好多了……”
没多久,年级主任开着手电筒走上舞台,“老师们同学们,非常抱歉,咱们学校跳闸了。现在维修部的老师正在维修,希望大家不要惊慌。”
就着微弱的灯光,殷燃捡起了掉落的琴弓。
好巧不巧,主任在这时又道:“合奏的同学不是还没表演完吗,调整好状态可以继续了。”
殷燃把琴弓放到阮符手里,得到后者一个惊喜的“哇”。
“周围这么黑,学姐你是怎么捡到的?”
殷燃一笑,好像在向她邀功:“全凭直觉。”
不出意外,阮符很给面子——
“不愧是学姐,这么厉害。”
既然主任发话,那表演当然要继续。
松开紧握的手,殷燃深呼吸,重新从旋律断掉的地方开始演奏。
阮符的小提琴很快跟上,将这首乐曲细细密密的填补完整。
有了音乐做伴,台下的躁动缓解不少,等到一首曲毕,四面掌声如雷。
“再来一首!”
“就是,再来一首吧——”
观众太热情,二人骑虎难下。
没有问过阮符,殷燃再度按下钢琴键。
黑暗中的五感总被无限放大。只一个旋律,阮符就听出那是什么曲子。
在那动人的旋律中,她也挥动琴弓,情不自禁配合着钢琴的演奏。
一首《梁祝》令人动容,礼堂内再度噤若寒蝉。
台下的人们屏住呼吸去看,这浓重的黑色空气中,仿佛正有着两只翩飞的蝴蝶。它们正扑动翅膀,一个眨眼便能逃离出尘埃世俗。
又是一首曲终。
舞台的灯光骤然亮起,掌声在灯光中愈演愈烈。
钢琴前的二人抬眼,相视一笑。
-
那日以后,器乐社在学校内崛起了。无数的同学排着队敲开门,只为一次面试——是的,时值今日,往日无人问津的器乐社也终于门庭若市,拥有了“面试”的资格。
阮符一跃成为器乐社的骨干,自此也早出晚归,成为未来器乐社社长预备役。
日子越过越快,转眼进入严冬。
寒假前一天下午,殷燃背着书包来器乐社的活动教室打扫卫生。
一同来的还有阮符。
尽管后者此次前来并不为打扫卫生,只为取回落在教室的笔记本。
安静空荡的教室凭空出现一个大活人,阮符先是惊吓,后是惊愕。
“学姐,你怎么不喊我来帮忙啊?”
殷燃摸摸鼻子,成功将手上的灰尘蹭到脸上,“任务不多,我一个人就可以。”她明显有几分心虚。
阮符望着地上的垃圾,笑着叹息一声,“这还不多啊……学姐你一个人,至少能打扫到黑天。”
殷燃忍俊不禁。
“不过没关系,现在有你帮忙了。”
……
扫地、拖地、倒垃圾、排课桌,二人分工合作,把一个人的值日时长缩短成二十分钟。
大功告成后,殷燃拍拍身上的灰尘,拾起书包。
“可以回家了。”她对阮符说。
阮符伸了个懒腰,笑容恣意又慵懒,“太好了,我们一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