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斯顺一面应好,却还是跟着许启君一块走。
“怎么?要去我家吃饭?”许启君转脸笑道。
“不行啊?我们许副议长总不至于吝啬这顿饭?”
“自然。”许启君顺手拉开车门,“请吧。”
周边的人拿不准这是什么情况,隔着两三米的距离,没有再向前。
郑斯顺看了许启君几秒,朗声笑起来:“算了,我还是不叨扰了。这可不是吃你家的饭,是蹭你岳父母家的,这样一声招呼也不打,改明嫂夫人让你跪搓衣板我可不好交代,罪过就大了。”
“既然这样,我就不强邀你了。我先走一步,会上再见。”
许启君同剩下的几人握手作别,带着许晟上了车。
开出一段路,透过后视镜可以看见郑斯顺还站在原地,或许是光线的原因,他面上看起来有几分阴沉。车子拐过弯,身影看不见了。
许晟垂下眼睛,他跟郑斯顺不太熟悉,拢共也没见过几次。许启君并不太把自己工作上的事拿回家说——至少不和许晟说。
但哪怕只是看新闻许晟也知道,郑斯顺是N市市议会的秘书长,不出意外,下一任议长会在许启君和他之间产生。
可是,现在N市在任的议长也只比许启君年长六岁而已,前年才刚刚当选,正常会有五年的任期。就算有龌龊,也不该现在摆到台面上来……然而今天他与父亲间的氛围,虽然说不上剑拔弩张,至少也是暗流涌动了……
但这些都不是他真正关心的,他更在意的是,为什么,郑斯顺为什么会提起林逸,有心?无意……
许启君不愿意别人知道林逸的死讯他当然可以理解,但压着,不宣扬,不代表能够瞒过去,甚至林逸的墓碑,就立在虞山上……
“在想什么?”
许启君开口,却并没有看他,只是看着椅背,闭目养神。
“没有。”许晟摇摇头,他想起林逸,继而又想到了顾耀,抿了抿唇,压下心里的一丝莫名不安。
许启君睁开眼睛,看了儿子一眼,又重新阖上了双眸,良久忽然道:“下次这种情况,不用来机场接爸爸。”
“......我知道了。”
剩下的路程,他们都没有再交谈,过了大桥,拐进别墅区,车很快停在院门前。外婆正在院子里浇花,看见车停下,便放下水壶迎了过来。
“妈。”许启君下车叫了一声。
“不堵车吧?回来得倒还快。”外婆笑眯眯道,“还有条鱼没蒸好,大概一刻钟吃饭,饿了没。”
“不饿,您辛苦了。爸呢?”
“书房呢。”外婆道,“你去看看吧。”
许启君点点头,提步去了书房。距离吃饭也没多久,许晟没再写作业,坐在院子里拿了英语课文背。他心里有些莫名的乱,难得半天也没有背完一半。
“晟晟。”外婆从厨房喊他,“叫你爸爸和外公准备吃饭了。”
他应了一声,书房里,外公和父亲坐在棋盘的两侧,棋局已经过半了。
“下完这局棋就去。”听见开门声响起,外公头也不抬地说。
“您自己和外婆说。”许晟笑笑,在棋盘旁的椅子上坐下。
外公又落下一枚棋子:“你这孩子。”
“晟晟在这里,让您和妈费心了。”许启君微笑道。
“添人添筷子的事,没有麻烦的。”外公淡淡道,“况且我和你妈年龄大了,喜欢孩子在身边,别说他,你和琴琴也一样。隔得远了总是记挂......”
外公说得很慢,像是在回忆:“当年琴琴硕士毕业说要出国去,准备签证那段时间,他外婆担心得整宿整宿地睡不着,白天对着孩子呢,是一个字也不敢多提,不想左右她的决策,以后平白落得埋怨。后来,琴琴突然又说不去了,跟着她原来的导师继续读了博,没多久就带着你回来了。”
许晟对父母间的旧事模模糊糊知道一点,当初他对顾耀说,父母是在古乐展上认识的,的确也没有骗他,只是一时倒想不明白外公提起这件事的用意。只听语气是很寻常的,仿佛是没有意义的闲话。
许启君跟着下了一手:“那天去之前,我才知道,她是您的女儿,走到门口,心里都是忐忑的。”
“其实我和她妈妈当时倒觉得挺好。想着你们结了婚,她毕业了在学校里谋个教职,你转业出来,进教育系统最好。安安稳稳的最重要......当初我们和琴琴说过,应该没和你提过。她太明白你,自然也更不会和你提。”
“我知道。”许启君低头喝了一口茶,“......是我辜负了您和妈妈的期望。”
“这话谈不上,我们对你没有不满意的。我说句狂妄的话,当初我们想拦你,是拦得住的。只是你有自己的想法,我们不左右你的选择......启君,你是个难得的聪明人。晟晟也更像你,不像他妈妈,天真,浪漫,不切实际又始终相信人。”外公慢条斯理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