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新露被他的话镇住,随后笑了笑,揉揉他的脑袋:“煜儿说得对,方公子日后说不定会救更多人。但是煜儿自己若是学成了功夫,也可以救更多人。”
方柳却淡声道:“不学功夫,也可以救更多人。”
明麟煜闻言好奇地看向他。
方柳:“那就去做天下之主。”
明新露:“……”
先前不是句玩笑话么?
明新露迟疑:“可煜儿还小。”
她说的是“煜儿还小”,却不是“煜儿怎么能做天下之主”。因为只要方柳说,她便觉得可以实现,甚至是拿旁人不敢肖想的天下之主的位子。
从这一点上来看,其实明新露也属于胆大之人。
“所以现在不急。”方柳平静道,“但日后之事,早做打算不为过。”
明麟煜似懂非懂,听话道:“煜儿听方哥哥的。”
见他如此乖巧,方柳半蹲下身,将自己配剑上的剑穗摘下来递给他,而后缓缓道:“习些功夫是好事,哪怕只会外家拳脚功夫,只要能靠自己避开祸事便也值得,你记住。”
明麟煜看了眼明新露,得到娘亲首肯之后,他双手作捧状,接住方柳递过来的剑穗,重重点头:“煜儿记下了,谢谢方哥哥!”
方柳站起身:“去吧,去习武。”
明新露便带着明麟煜走向了练武场。
待他们母子离开,方柳欲离去,一转身却发现闻行道仍未收回目光——他正定定地看向明麟煜手中的剑穗。
察觉到方柳的目光,闻行道收回视线。
两人对视。
闻行道率先开口问:“方庄主为何不自己做那天下之主。”
方柳眸中神色淡薄,从容道:“我若想,自然可以做。”
言下之意,他不想做。
闻行道:“天下之主不好?”
“好是好,却并非方某所求。”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语气平静面无表情,仿佛是在谈何等大事。聊过一遭,闻行道的话题回到了明麟煜身上——
“方庄主对那小孩过好了。”
“闻大侠。”方柳打趣,“莫非要与一个小孩子计较?”
闻行道面上看不出心情:“方庄主言重,只是一般来讲,剑客剑穗并非寻常之物。”
方柳扬眸:“所以?”
闻行道:“五岁的幼童懂什么。若是不珍惜该如何?”
“呵。”方柳转身离去,留下一句,“我看闻大侠心胸比幼童还不如。”
————
郭琦儿知晓方柳常驻雁山镇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
前些日子,她被派去隔壁州府的武林盟分舵学习,跟着那边的管事学了一段时间,试着掌管一部分的分舵事宜。学得差不多之后,因为怠于回总舵听父亲唠叨,她在那边又停留了几日。
然后才在哥哥郭山的来信中,得知方柳人在雁山镇。
一接到这个消息,郭琦儿急切匆忙地骑马便往雁山镇赶,一路上都在自责自己回去的晚。顺便腹诽道:真是的,父亲竟然一个字都未曾提到!
……果真是不看好自己和方庄主么?
等郭琦儿回到雁山镇的时候,便已是入了冬的时节。
北地的冬季干燥寒冷、滴水成冰,寒风吹过便是刺骨冰寒,难挨得很。这里不比江南地区,入冬依旧满眼青翠绿意,深秋时枯黄的树叶便已堆满了地面,等到这时候,奇形怪状的枝丫干枯裸露,再遮蔽不了天地。
习武之人有内力护体,尤其方柳这样已臻化境之人,不畏寒也不畏热。可赛雪却早早给方柳房中燃上了上好的银丝碳,且絮絮叨叨地念道:“小庄主何苦来北地过冬,等来年春天不也一样,若是冻着可怎么办?”
“当我是什么人了。”方柳神态闲散翻阅书籍,“还能被冻着。”
“您就算有内力护体,身子骨不冷,可心中呢?”赛雪讲起歪理总是一套一套,“只看着外面冷风萧萧、枝叶飘零的,难道不觉得心中凉飕飕的?”
依风走过来敲了敲赛雪的脑袋,让她少说两句。
赛雪见主子心情不错,便也没听依风的话,朝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继续对方柳说道:“反正奴婢瞧着,这心里头顿生凄苦悲凉之意,别提多难受了!”
“凄苦悲凉之意?”方柳说,“你是落榜的失意考生不成。”
赛雪撒娇:“落第考生说不定都比不得奴婢凄苦呢。”
方柳淡淡道:“看在是我身边不好待,改日给你寻个其他去处。”
赛雪一听,赶紧笑着讨饶道:“小庄主息怒,奴婢只想待着小庄主身旁,再如何凄苦也不怕。”
她插科打诨地逗趣儿之间,倒把屋内弄得暖融融一片,在这天寒地冻里头是独一份的和煦。令人心神舒畅,四肢都懒洋洋地舒展,最适宜望着红木雕花窗外的冬景打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