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城堡里的管家,唯一的职责是,服侍我。”
话音才落,克莉丝汀明显感觉到指腹之下,人偶的皮肤有一瞬间的紧绷。
她眼底浮现淡淡的了然。
果然,只要她稍加试探,背叛者的肮脏心思就会如同碎裂的冰山一般慢慢浮出海面。
在玫瑰王座前,克莉丝汀就已经攒够对贝诺莉的失望。
此刻也不过再多上一点。
她哂笑一声:“看来你不是很满意。”
克莉丝汀微抬下巴,忽然没了兴致,松开手。
正要抽回的手却忽然被握住了。
原本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的人偶,竟攥紧她的手腕,抬头望向她。
克莉丝汀不自觉对视上那双眼睛。
她曾经很喜欢贝诺莉的眼睛,眉骨深刻,黑眸浓睫,有种锋利如尖刀一般的美,那是她此生最完美的造物的一部分,是她珍藏的瑰宝。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样的眉眼,牢牢盯着一个人,往往却会如恶犬般令人胆寒。
克莉丝汀原本设计贝诺莉时,本也是摒弃了柔软的部分。
但此时此刻,当这双眼睛装满绝对的信赖和忠诚时,克莉丝汀才发现原来尖刀也能收刃,仿佛溢满深情,就好像她刚刚说的不是什么要求,而是恩赐。
哪怕是演戏,也有些超出克莉丝汀的预期了。
她玫瑰色的红眸复杂晦暗。
贝诺莉却像是上辈子第一次朝她宣誓时所做的一样,轻吻上她的手背。
轻声道:“您的命令就是我的意志。”
声线沉稳,毫无波澜。
但再没有人比贝诺莉自己清楚,她是如何在无数个不眠之夜深思熟虑却还是踌躇不前,又等这一刻等了多久。
卑劣的仆人。
总要比平等尊重的朋友来的亲近多了,不是吗?
贝诺莉从来都不是什么优雅的绅士。
她是恶犬。
只是被平等和尊重的锁链锁住了手脚罢了。
但是这一刻,那把重重的锁就要开了。
被克莉丝汀亲手打开。
贝诺莉内心滚烫,面上却仍是一派赤忱。
黄昏总会把影子拉得很长,但落日彻底沉没之前,却最光芒灿烂。
那些光芒和贝诺莉的轻吻几乎是同时落下。
那不过是火星一般微弱的光和热,却宛如荒原野火般,飞快席卷向四面八方。
滚烫到仿佛要让克莉丝汀相信。
或许此刻,她眼前的人偶是真正无辜的存在,热爱她,信任她,不带一丁点水分。
但克莉丝汀不能信,也不敢信。
她已经彻底的失败过一次,哪能如此轻易再把信任交付出去呢?
无视掉那些灼热的触感和芜杂的思绪,克莉丝汀找回理智和冷静,开始想她究竟该如何对待贝诺莉。
这对克莉丝汀不算个简单的事。
她向来喜欢什么事情都自己动手,从未有过向别人提要求的经验。
或许她该举办一次宴会,看看其他的贵族和傀儡师都是怎么做的。
不过现在,她总算想起点什么。
仍半跪在原地的人偶刚刚直起腰,就听矜贵自持的傀儡师半转过身,抬高下巴吩咐道:
“我要洗漱,你准备好东西,进来。”
黑色真丝睡裙啪嗒落地。
克莉丝汀踏出去,走向盥洗室。
人偶很久没有出声,克莉丝汀扯动帘子时,才听到人偶低沉沙哑的声音:“是需要我为您擦拭身体吗?”
不得不说,那声音里的隐忍克制极大的取悦了克莉丝汀。
但她很快皱紧眉头。
等等……擦拭身体?
那些人带着仆人进去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克莉丝汀深吸一口气,眉毛几乎都要打结,直到把身体沉进浴缸里,她才憋出一句:“不用了,等我洗完澡你来收拾就行。”
贝诺莉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她闭着眼,半跪了好一会才起来。
修长人偶站直身体的一瞬,卧室里的光仿佛都随之一暗。
她抬手,把原本大半垂落在身前的黑发在脑后束成一扎,弯腰将克莉丝汀的睡裙捡起来整齐的叠挂在手臂上。
原本散乱的真丝长裙在她手里如同厚毛巾一般板正齐整。
整理好,她抬头看了一眼浴室的帘子。
“我先把您的衣服收到洗衣房,很快回来。”
直到帘子后面传来一声淡淡的“嗯”,贝诺莉才微微躬身,离开卧室仔细关上门。
锁扣哒响时,贝诺莉才将额头抵在木门上,无声长叹。
“克莉丝……”
目光落到手上的黑色真丝绸布,贝诺莉轻声呢喃:“某种程度上,这也确实让人难熬了。”
极低哑的声音悄然回荡在长廊里。
克莉丝汀的卧室在城堡的二楼最深处,走廊狭长幽深,一侧是房间的门,另一侧则是一直延伸到穹顶的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