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看他一眼,自顾地和旁边的瑞贝卡聊起天来。
坐在顾肖旁边的西蒙有些如坐针毡,他在圣修斯为顾家做了三十几年的管家,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厨师、佣人、司机、园丁。
热闹归热闹,但先生素来喜静。
很显然,先生和小姐又闹矛盾了,先生特意从中国带回来的桂花糕,南湘小姐看都没看一眼。
一旁,顾肖慢条斯理地吃着面前的两道菜,偶尔抬眼,对面的姑娘眉眼弯弯,不知说了什么,将周围几个人都逗笑。
她总有这样的本事,能得到很多人的喜欢。只要她想,很难有人不喜欢她。
一顿团圆饭,让平素冷清的别墅忽然就有了烟火气。餐后,顾南湘将十寸的月饼切开分给大家,这是宁海的习俗,吃下供奉的月饼,被得月神庇佑。
顾南湘自己也拿了一小块,盛在碟子里端到花园里吃。
圣修斯的这个季节不比宁海,昼夜温差已经渐渐变大。夜色里银月如盘,冷清清地挂在天空。
银色小叉子才戳进松软的月饼里,身后便有脚步声响起。
顾南湘微顿,想要离开的念头涌起又被压下。为什么要她离开?明明是她先来的。
身边停驻一道修长身影,顾南湘若无其事地插了一小块月饼送进口中,香甜柔软,口感细腻。
是顾肖一定不会喜欢的口味。
“月饼不错。”顾南湘夸赞,继而转过头去看走上来的男人。
顾肖手里也端着一个小碟子,却不是从那块大月饼上切下来的,一个可爱的抹茶绿小兔子月饼,杏仁口味。
“是不错。”
顾南湘:“……”
好烦,她当时为什么要在最后换了两块抹茶杏仁口味的。
蓦地,略微粗糙的指腹轻轻擦过顾南湘脸颊上沾着的一小点月饼渣,让她猝不及防。
“是不是哥哥那晚的话说重了?”
温沉的音色。
顾南湘垂着眼睫不想回答。她知道顾肖一定会来哄她,从小到大,只要她闹腾,他一定会无条件哄到她开心。
那是哥哥对妹妹的宠爱。
一如大人对孩子的纵容。
“你是不是觉得我还是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子,有一点情绪就要闹,就要你来哄我。”
“做哥哥的难道不该哄妹妹?”
“梁音的哥哥就从来不哄她,他们从小到大只会吵架拌嘴甚至互殴。”
“念念,我大了你七岁。”顾肖偏眸,月色下女孩子长睫卷翘,红唇嫣然。她正处在人生中最璀璨的年华,而他已将近而立之年。
“我怎么可能和你吵架拌嘴。”
动手更不会。
顾南湘最不喜欢听顾肖说这些,七岁的年龄差好像就把他们的关系死死框在了长幼之中。
“七岁怎么了,又不是七十岁。爷爷比奶奶还大了十一岁,他们还不是恩爱厮守了许多年?”
话题好像走偏,可顾南湘不在乎。
被顾肖察觉又怎样?大不了就是做不成兄妹。
她一点都不想当他的妹妹。
安静的夜色里,明月当空,清辉不知人间冷暖,愁绪几何。
顾肖看着视线里眼尾发红的女孩子。他并非眼盲心盲,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她似是而非的试探,她的撒娇、亲昵早已不同幼时,每每问出那些话,纤长的眼睫总是会轻颤。
至于她说的那个喜欢的人——
喉结轻动,顾肖温沉开口:“从你来家里的时候,爷爷身体就已经不太好了,那几年缠绵病榻,奶奶背地里哭过许多回。再后来,你长大了,应该也都记得。”
顾爷爷的过世几乎要了老太太的半条命,他们年少夫妻,相守六十余载,一朝阴阳两隔,老太太差一点没有撑过去,一起跟着去了。
即便这两年想开许多,也依然郁郁寡欢,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
“你现在年轻,无法体会这其中的差别,大约也觉得我迂腐。”顾肖微顿,一双黑眸敛着沉静。
而除了年龄的差距,他们之间还有一层兄妹的关系。
流言蜚语,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她这样好。
他怎么敢。
沉默的凝视里,顾南湘吸吸鼻子,“我听懂了,你在内涵我不懂事,我这就把元宝打包好送回宁海。”
话落,顾南湘转身就要走,又蓦地折回到顾肖面前,抽走他面前的小盘子,“这是我买的,不给你吃。”
这一次,她捏着两个小盘子,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顾肖按按眉心。
所以,到底是真的没听明白,还是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
顾南湘当然是故意的,但也确实有些担心老太太的身体,等会儿她就给顾家奶奶打个电话,带着元宝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