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从前也以为,优蓝达是不会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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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美丽。”
“你要穿红鞋子。”
“你要男人们一见到你,就为你神魂颠倒。”
“要你为我神魂颠倒。”依蕾托坐在昏暗的桌子上咯咯地笑着,她是码头最迷人的小姑娘,她说这话时,痴迷望着她的远不止一双眼睛。
空气里散发着海水的腥气,炸鱼的油脂味、酒味,但在依蕾托身上,只有少女的香气,所有男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依蕾托把她颜色鲜艳的鞋子脱下来,朝着人群丢了出去,“快帮我捡回来呀!”
正在喝酒的男人们争先恐后想帮一帮她,他们撞在一起,厮打在一起。
比比就趁这时候偷他们身上的钱。
比比是街上流浪的小孩,准确地说,是小偷。
依蕾托知道比比守在这里,她还知道他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但她从来没有告发过他。
今天得到鞋子的是一位衣着整洁的男客人,依蕾托听说他是个医生。
医生替依蕾托将鞋子穿上。
比比有时候就是能做到,他能想办法让最富有的那位赢得机会。
反正回来时会拎着长裙走过泥泞的巷子,把食物放在那群脏小孩的碗里。
毕竟她一个人吃的也不多,用的也不多。
她就这样平常地,与医生回了家。
就是那天,发生了意外。
平时他们握着她的手,不过是说一句:“求你了,再亲我一口吧”
偏偏那医生握着她的手,另一手握着刀,告诉她,她被带来就是要死的,反正她们的命没人在乎。他们会慢慢做实验,拿去治疗更值得治的人。
是比比赶到救了她。
依蕾托放跑了他惊恐的妻子和被抓来的其他人。
三天后她在街市上被抓住时,背上背着早已经咽气的比比,怀里抱着比比被刺伤奄奄一息的狗。
罪名是偷窃并杀害了医生夫人。
依蕾托被按住,以为自己就要这样被送去绞死。
忽然听见不远处有人喊道:“骑士大人回来了!”
依蕾托并不认识,她不知道骑士大人有什么好看。
又不会把他的银头盔给她一块。
更不会让比比复活。
甚至依蕾托自己也要死了。
她悄悄望过去,在马匹与人群之间,打头的身影颀长优雅,她摘下头盔,落下一头如瀑黑发。
王国的宝石,十八岁的优蓝达。
依蕾托总想起那天遇见她。
尤其是,在优蓝达死之后。
优蓝达确实没有给她扣一块头盔,也没有复活任何人。
但是她救了依蕾托。
如今,依蕾托与她的孩子是同伴。
虽然如此,但实则在优蓝达死后的许多年,依蕾托与爱洛斯的关系都很一般。
直到发现优蓝达的死另有蹊跷,关系才缓和了些许。
很难想象,依蕾托一直在和十岁左右的孩子吵架,她好像一直活在遇见她的那一天。
“依蕾托,我讨厌你!”
纪念先王后的日子,爱洛斯一边撕扯自己身上的白色袍子一边对她吼出声。
依蕾托穿着似白非白的浅蓝色衣裳,就好像专门为了应付纪念任务一般。
她命人将爱洛斯的衣裳也换成这样——因为她发现国王似乎爱看他生气。
爱洛斯认为所有人都变得和国王想要的一样,她也变得如此。
事实就是这样。
国王今天把优蓝达建的许愿池拆了,说要建个新祭坛,依蕾托看起来很高兴。
依蕾托也不想的,但她要是表现出伤心,可就没法待在国王身边,当这破王后了。
她不想当,但她至少得保护爱洛斯。
最近她也有些动摇。
伪装令人难以忍受,她需要讨好恩柏。
可恩柏的乐趣之一就是伤害爱洛斯。
她已经不想努力了,她觉得自己做的一塌糊涂,不止没能如愿,反而人人都在看她的笑话。
“我也讨厌你!”依蕾托喊出来:“能不能别挨谁都那么近?根本猜不中你到底在想什么,在相信谁,在和谁交好交恶。你知不知道王宫很危险?你倒是睡得挺香!”
爱洛斯被问住,“我……我要更讨厌你一些。”
“噢,是吗?也对,你是该讨厌我。就像他们说的,我粗鲁愚蠢、出身低贱、鸠占鹊巢……整个王宫连八岁的孩子都瞧不上我!你讨厌我,也挺公正的。”
爱洛斯停下来:“是我母亲,对你这么说的吗?”
依蕾托奇怪,“当然不是。”
依蕾托想起优蓝达明媚的脸。
“她是怎么说的?”爱洛斯问的时候声音有些哽咽。
依蕾托低头看他,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优蓝达说她这里也好,那里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