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
再往前些呢?
爱洛斯再想不起其他。
他感到一阵眩晕,头痛起来,胸口也像是被传染,仿佛玻璃碎片随着呼吸进了爱洛斯的喉管。他低下头,捂住嘴唇,鲜血染在手帕上,晕开一片艳丽的红。
爱洛斯抬头时,发觉他正坐在镜子面前。
药水再无法从他细弱的神经里讨取更多,甚至对他的身体也造成了影响,他抑制不住地剧烈咳嗽。
手边被递来一杯尚且温热的水,爱洛斯不假思索饮尽,好不容易压下将心都咳碎的古怪感觉。
才意识到递给他水的那只手,冰凉的,有些发抖的。
“乌列尔,你怎么在这?”
爱洛斯擦净唇边的一点鲜红,将手帕丢进壁炉的火苗里,状似无事地问道,只可惜他嘴唇苍白,表情再轻松都无法掩盖。
乌列尔站在他身后,盯着镜子里的他,好像爱洛斯是某种易碎品。
“是你叫我的名字,殿下。”
爱洛斯一怔,他不知道这种药吃起来难以自控。
自己叫了他的名字么?他没有印象。
他感觉情况不太好,但也不是一无所获。
爱洛斯的记忆恢复了一半,母亲葬礼前的一切,他全都想起来了。
只是这十几年的记忆里,他的姐妹兄弟们装作相亲相爱,完全看不出互相残害的端倪。
而且,这里好像还是没有乌列尔。
但爱洛斯没机会了,用这种药剂恢复记忆显然不适合,他恐怕不能再用。
爱洛斯扶着胸口,缓慢地喘息着,消解药剂带来的不适。感叹着老头的建议,真是让那些觊觎他性命的人派来的刺客都自愧不如。
老头重复询问是不是乌列尔失忆,莫非意图不单纯是好奇,是觉得乌列尔体格好些,他来用也没关系?
怎么会。
是个人都不合适吧。
爱洛斯撑着额心,好不容易胸口好受些,但脑袋里那一根发痛的弦仍没有缓和。
“究竟怎么了,告诉我。好吗?”乌列尔想扶他,手却没敢触碰到爱洛斯。
吐血可不是时时会遇到的,爱洛斯忍不住想要开个玩笑。
“我可能要死了,乌列尔。你想之后当谁的骑士?”
爱洛斯脖颈缠着纱布,肩头也因为受伤僵硬着,脸颊上带着昨夜的擦伤,嘴唇苍白,唯一一点艳丽的颜色是沾染上血迹的位置。
乌列尔发怔地盯着爱洛斯的脸,看得爱洛斯心虚。他别过目光咳了两下,那双漂亮的粉红色眼眸低垂着,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在问你呢。”爱洛斯声音轻轻的。
乌列尔将爱洛斯扶到丝绒包裹的靠背长椅上,若无其事地回答。
“难说。”
“总要说一个吧?”
“谁的都不想做。”乌列尔嗓音沙哑,“骑士我当够了。”
完全意料之外的口气,爱洛斯惊讶,抬头去望他。发现乌列尔的眼睛,异常地红着。
“你……挺怕我死的?”爱洛斯感到新奇,问他。
“不……”乌列尔闭了闭眼,似乎因克制着情绪而竭力在维持面无表情,痛苦盖过了他的恐惧和紧张。
“噢,不怕我死?”
“……”一想到爱洛斯的体温也会变得冰凉,失去欢笑与呼吸,乌列尔就感到无法言说的恐慌。
他不是担心再见不到他,诚然这让他痛苦,但只要做了不独自活下去的设想,就会好上许多。只是爱洛斯会从他自己心爱的世界上被抹消,他为没有爱洛斯的世界感到由衷的难过。
“你怎么了?”爱洛斯碰了碰他冰凉的指尖,渐渐发觉这玩笑的不合时宜。
“殿下,还请不要离开。”乌列尔忽然握住他的手,“有什么办法能救您,告诉我。”
“怎么了呀,乌列尔。是玩笑,其实我只是试试这新的药剂,不过不太好用。咳咳。”爱洛斯见他没反应过来,狡黠一笑,补充道:“没有任何人会死。”
乌列尔回神看向他,几乎是瞬间,他有力的手伸了过来。
爱洛斯感觉自己被推了一把,他被抵着完好的那半肩膀按在长椅的靠背上,仰起脸看乌列尔。
他的红色长发垂下来冰凉擦过面颊,像乌列尔恼怒的心情。
爱洛斯望向他眼眸,乌列尔居然生气了?
“生气了?”爱洛斯瞥见乌列尔的鞋尖就踩在椅子的边缘,这样的乌列尔令他意外。他伸出手,指背顺着长发抚到发尾,无聊地绕着指尖卷了一下。
“很有趣吗?殿下。”
乌列尔在听见爱洛斯说那些话的瞬间,心脏都被莫大的恐惧攥紧了,半晌才说得出回应。
那些恐惧他咀嚼了无数遍,才勉强找到一丝出路。
爱洛斯却只是说了一句这是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