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准确无误地压在应逐星的软肋,沉重尖锐地刺破喉咙,令应逐星难以呼吸,指尖发白。
如果提及眼睛,其实有许多话可以讲,但那些话大多残忍、不近人情。夏蕾看着坐在面前的应逐星——从五岁到十八岁,应逐星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夏蕾深呼吸了下,到底不忍心讲出来,只说:“明天我去接平野回家,到时候你和他该说的都说明白吧。”
说什么?
无非是说分手。
她的话说得足够清楚、齐全,以为到此为止时,却听见应逐星轻声说:“阿姨,对不起,我不能和他分手。”
“可能您觉得我不现实,理想主义,但我有在好好努力。这学期期末,我进了年级前五十,无论眼睛在这两年能否痊愈,都大概率可以考入重点大学。未来也会好好好工作,努力挣钱,会靠自己早点治好眼睛,不会拖累小野。如果日后,小野认为我是累赘,不想再在一起,我会尊重他的意愿。”
应逐星低声说:“但是现在,我……不能主动和他提分手。”
以十六岁为分水岭,前四年,应逐星在重复经历失去。
直至十七岁,荆平野接受他的拥抱开始,应逐星才找到解开迷局的答案,开始真真切切地拥有看似虚无的意义,发现即便无法视物,他也可以找到方向。
比起别人,他所拥有的或许很少,但弥足珍贵。
所以无论怎样 ,即便可能性只有1%,谁人都不看好,应逐星仍不愿意做先放手的人。他想争取。
夏蕾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沉默半晌,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起身直接离开了。
·
三十公里外的乡镇里,荆平野对此一无所知。
他在进行一场激烈的比赛。扔一根小木棍,投掷出去后,看黑豆和黄豆谁更快叼回来。荆玥压了黑豆,荆平野故意和她唱反调。
最后黑豆赢了,荆平野只好交出赌注——一大包夹心棉花糖,遗憾落败。
“来吃蛋!”奶奶遥遥喊道,“晚来没有啦!”
荆玥:“来咯!”撒腿就跑。
是宵夜,两碗甜口荷包蛋。吃完已经快十二点,荆平野准备睡觉时,发现手机没电,试了几次,才发现是插排坏了,本想趁起夜时去外面充电,结果太困,一觉睡到天明。
第二天一早,夏蕾已经到了。
妹妹先行上车,同黑豆坐在后排,荆平野坐在副驾驶,脚边放着一堆零食。
车外,奶奶道:“有空再来玩,我这天天陪着老头子,无聊坏了!”
爷爷小声嘟囔着:“我都没有嫌你勒。”
荆平野摆手:“没问题!你们赶紧回去吧,爷你不要吃太多宵夜!”
爷爷:“这个家不能待啦,都说我。”
“爷你多吃,奶奶也是,”荆玥也摆手,“回来也给我做。”
奶奶:“得!路上慢着点啊。”
一通寒暄后驱车离开。荆平野将手机充上电,心情愉快地哼歌。他问:“妈,这几天你想我了没有?”
夏蕾:“没有。”
“真无情,”荆平野浑然不觉,又问,“应逐星在家里吗?”
“在你爷奶家呆了一周,”夏蕾说,“不先问问你爸吗?”
荆平野愣住:“……还用问吗?我爸肯定在店里啊。”
他隐隐觉得古怪。正巧手机充电开机,荆平野打开消息框,发现应逐星有一通未接来电,随后一条语音消息。可能因为信号问题,转文字始终加载不出来,荆平野索性先不管,总归回家见面都能知晓。
车停在小区楼下,荆平野兴奋地跳下车,牵着黑豆大步跨上楼梯,咚咚敲门。门内很快传来熟悉的盲杖敲扫声,打开了。
荆平野直接抱了上去:“哥,我想死你了!”
身后是夏蕾上楼梯的脚步声。
本以为应逐星会有同样的回应,他却只是拍拍自己的后背,继而轻推开了。往常即便有家长在,他们也是可以交流的,拥抱再正常不过。
荆平野正困惑着,夏蕾已经上楼了:“别堵门口了,先进去吧。”
荆平野“哦”了声,连忙让开位置,开始换鞋。
现在刚八点出头,夏蕾把他们送到家后,应该就得回包子铺了。到时候也可以抱着!荆平野心情转好。
但夏蕾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她坐到沙发上,招呼荆玥过来:“玥玥。”
荆玥走过来。
夏蕾:“这几天想不想妈妈?”
荆玥点点头:“超级想!”
“玥玥都好久没有和妈妈一起睡过觉了,是不是?正好这两天,妈妈买了两本新的故事书,可以睡前读给你听,”夏蕾温柔道,“今天你收拾一下自己的房间,然后先来妈妈房间里睡觉,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