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下。”
军团长在方才组织的满腹言语在此刻尽数消失,他低下头蠕动了一下双唇,“……是,公爵大人。”
除去大氅之后仍旧虎背熊腰的魁梧背影一步步走进了王宫正殿的深处,忠心的随侍低着头将宫殿的正门完全合闭。
“砰。”
正门合闭时发出的声响落进就站在正门之前几步之隔的军团长耳中,本是细微的音量却对军团长而言是平地惊雷。
之前还存有加拉赫回心转意的期冀荡然无存,内心仿佛被扔进了万古不化的寒潭。
身侧的右拳握了又放,放了又握,军团长咬牙间的表情狰狞,突兀地他爆出一声暗喝,握起的拳暴抬,兀地一下就要砸在那镶嵌着宝石的殿门上。
就在拳面将与刻着浮雕的殿门接触之时,他的力道仿佛瞬间被人卸掉,拳头像是触碰一样倚在殿门上。
“为什么……公爵大人一点也不在乎王都是否会被攻破呢。”军团长只是一个傀儡,他并没有实权,他能成为军团长也不是因为自己的真才实学,而只不过是为了让加拉赫更好地掌控王都军而已。
如何守城,如何歼灭敌军,他更是一窍不通。
就在门外的军团长垂头丧气之时,门内的加拉赫一步步走上通向高座的的台阶,套着扳指的手摩擦着高座上的雕刻与装饰。
突然,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幽幽的绿眸之中闪过讥讽。
石剑摘出,身形一转,加拉赫坐在了高座之上,俯视一般的目光望着数道阶梯之下空荡荡的内殿。
“谢尔登?你的名字是这个吧。”加拉赫举起自己的拇指,用指腹摩擦着自己的下颚,“费劲千辛万苦才收揽人心,筹集军队,还打到了王都之下,还真是非常的了不起呢。”
加拉赫的另一只手把玩着圆滚的铁球,在说话的中途将自己的手指扭得咔咔作响。
他似乎想起了之前在荒废了的神山之上,与谢尔登短暂交锋的记忆,原先胜券在握而执自信的眉眼瞬间变得狠厉,手中的铁球在眨眼间的功夫就化作齑粉,从紧握着的指缝之中簌簌落下。
“很快,你就不会在这个世界上的任何角落里出现了。”
说话间。
加拉赫被烛光映照下地的影子内好像有无数泡沫涌动,看不清面貌的亡魂想要争相从那涌动中的泡沫里冲出,无声的痛苦与挣扎将他们的所有负面情感倾诉,憎恶驱使着他们突破强者的力量将罪魁祸首杀死。
但是下一刻却被黑影的力道强迫性压制,短暂间没了声息。
加拉赫的眼光微扫,地上的影子就变回往日的模样,丝毫没有异动。
一声轻笑回荡在金白的内殿之中,金与白的配色本该是灿烂与光辉的代表,但此时也是染上了几分阴森与可怖。
加拉赫的眼神落在正殿前立着的日晷仪,正殿上方镂空的设计正好能让接近正午的阳光落在日晷仪之上,中心竖起的长刺被耀眼的日光在仪表盘上投射出轮廓清晰的倒影。
那条倒影正在一点点地移动到代表正午的那一细格之中。
而加拉赫的目光越来越亮,眼中的幽光仿佛是一团浮火。
昨日在格伦地区艾德利借助地动杀死的人还远远不够多,至少……数量只差那么一点点就可以使他脱离人类血肉之躯,拥有升格成神的力量。
加拉赫在之前当然可以看出军团长想要说的话,只不过他是真的不在乎王都的存亡。
棋局早已摆好,只要等待艾德利一下手,他就可以汲取携带怨恨死去的人的灵魂,从而完成他的计划。
不会有差池的,绝对不会。
艾德利那边早就一切都打点好了,只要等待正午时分的到来——
在堪称炙热的目光之下,照进正殿的阳光光束折射闪光,悬挂高空的耀日一点点一步步地偏移自己的角度。
仿佛是古老的时钟最精细的秒针轻扫,发出命运的‘咔’的一道声响,线条清晰的黑色倒影准确无误而不偏不倚地落进了代表正午的细格。
格伦之地。
谢尔登的剑已将艾德利的脖上表皮戳开血淋淋的细洞,他的眼神掠过脸色灰白的艾德利,将自己的目光落在身旁拉曼纽尔的身上。
拉曼纽尔的头发都被汗水所浸湿,脸上的汗从颔下滴落到地面,脸上的表情复杂不断。
谢尔登问:“拉曼纽尔,你还有什么要和他说的吗。”
拉曼纽尔咽了咽口水,让自己早就干涸的口腔稍微能吐出字来,他上抬自己的头像上空望去,将欲出的泪流回眼眶之中。
他红着眼像谢尔登点点头,然而拖着心情沉重的脚步向前,半蹲在艾德利的面前。
“艾德利。”拉曼纽尔一出口,倒地的艾德利就将自己的头扭开,不再望着拉曼纽尔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