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嘴角勾了勾,《史记·西南夷列传》中有一篇与夜郎侯相关的故事,其中一句原文是“以道不通故,各自以为一州主,不知汉广大”,这小子是在拐着弯骂人,嘲讽勒德洪夜郎自大。
“且不说远有沙俄、西班牙、大不列颠这些四处征战的国家,前朝就有倭寇骚扰沿海地区。”李礽说道,打得轰轰烈烈的,谁不知道这段历史呢?
什么西班牙?什么大不列颠?
勒德洪眼神迷茫,太子爷这都是哪里知道的国家?为何他就没有听所过呢?
“再说近点的,郑氏为啥在台湾盘踞?因为荷兰人占领了台湾。”李礽说道,“泱泱大国的财富就像是一块可口的肥肉,如无爪牙,必定是任人宰割。”
李礽一边说着,那小眼神又瞅到康熙的身上——请问,这是他能说的嘛?
一看儿子开始发虚,康熙立马递上鼓励的眼神——继续继续!
“太子爷过谦了,这都是过去的事情,咱们大清可是比前朝厉害多了,否则如何能取而代之?”勒德洪说道。
呵呵~~厉害?这话你去问问21世纪的人,看看多少人戳你的脊梁骨?
李礽都不想接这个话,哪个开国皇帝不厉害,前三代那可都是佼佼者,后面就塌了。
太子爷不搭话,现场的气氛刷地一下子冷了下来,勒德洪面露尴尬,说好的一起手牵手,你却悄悄抽回手?
“保成的意思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前朝之祸,我们当引以为鉴。”康熙说道,“旁的不说,荷兰人知道咱们打算攻□□,可是三番五次地提出要帮忙,是为了什么,咱们都心知肚明,既然荷兰人有此想法,怎保其他人没有?”
一听这话,大家顿时了然,果然是皇上想借太子爷的嘴发挥呢,看来今日想把施琅拉下来的想法是行不通了。
“是奴才目光短浅了。”勒德洪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丝毫不见之前铿锵激昂的反对。
李礽目瞪口呆,这也太墙头草了吧,他还准备长篇大论等着发挥呢,腹稿一下子死在腹中了?
他恨不得说:要不你再坚持一下???
“你也无需妄自菲薄,朕知晓你是一心为国,担心国库不支。”康熙赞赏道,“但,论起台湾之事,无人比施琅更为熟悉,况且他本就是台湾之人,攻打下台湾之后,还需他安抚民心,所以,没有人比他更合适。”
话都说到这里了,旁人根本也没有反驳的余地,又开始新一轮的称赞皇上英明的彩虹屁。
等着众人退下,康熙见保成仍然一副不得劲儿的模样,说道:“他们就是来试试朕的态度,要是朕不反驳,他们就会真的对付施琅,要是朕反驳了,他们就会立马附和。”
“他们图啥?”李礽想不通,难道这世上真有人损人不利已?吃饱乎,撑也?
“施琅之前可得罪了不少人。”康熙说道,“有人等着他失败呢。”
施琅当初在南方与朝廷打了不少的仗,这其中得罪的人,几乎一只手都数不完,否则也不会在京城一直被打压,如今他借着东风再起,自然有人心中不爽,也担心施琅秋后算账,这才起了将之扼杀在萌芽的杀心。
“好吧。”李礽怏怏道,摊在椅子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胸膛都瘪了下去。
“怎么?”康熙放下茶盏,起身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坐在他的身边。
“感觉自己是个憨憨。”李礽说道,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我是真的准备了好多国家层面的大道理,政治的,经济的,军事的……想要和他们掰扯一下,谁知道他们是这样子,我这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好空虚啊~
康熙一听,便笑了,他太了解保成了,安慰道:“朕觉得你的想法不错。”
“真的?”李礽的脑袋在椅背上一滚,侧头看向康熙,“真的不错嘛?”
他很怀疑康熙这话的含金量,大概十有八九都是来自老父亲的滤镜吧。
“真的,朕能感觉你的赤子之心。”康熙收回撑着下巴的手,在他的胸口拍了拍,“心在这里,但是方法得要用脑子去想。”
康熙的手又挪到他的脑子上点了点。
“汗阿玛是说我的方法不对吗?”李礽说道,他哪里知道啥法子,就是想把自己知道的道理都讲给大家听,说服大家,至于效果嘛,那确实没有康熙出面来得明显。
“也算不上不对,只是不适合朝政。”康熙说道。
保成的性子太直了,从来不爱弯弯绕绕,一方面说明他心地纯良,一方面说明他对朝政会缺乏更深刻的认识,现在有自己帮忙,能用身份压住,将来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