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又揉着心口,蹲下来检查焦棠的手臂,心疼道:“疼不疼?村里有专门治疗伤口的草药,见效很快,我去跟白族长讨一些。”
焦棠扶着墙站起来,如果岑教授不拉她一把,大概率她会死在火里。死在现实世界的火里和活在厮杀的交集世界里,二者对比,她还是更愿意活着。
她盯着手机灰色的信号格,很清楚已经错过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机会,只好先随岑教授返回洞口,尼呱将两人拉出来。
天色将晚,时间指向4点,尼呱说自己必须5点前赶回村中,于是先铆足脚力跑走。
密林不适合飞行,焦棠恢复精神,当即召唤食魂兽,打开跳跃空间。因此当尼呱在村口见到两人时候,大吃一惊。岑教授骗她找到一条捷径,所以走得比她快。
进了村,岑教授带焦棠先去找白族长讨药。白族长忙于仪式前准备,又让哈布替焦棠上药。
焦棠盯着白族长脱下衣裳,准备换上毕摩的长袍,暴露的后背大片皮肉松垮垂下、即将与骨骼分离,皮肉上有扭曲伤疤,不禁问:“白族长后背受过伤?”
白族长反应过来,加快穿衣速度,搪塞:“以前被火烧过。”说完,快步迈出家门。
等焦棠上完药,村里鼓点阵阵,已在召集人去举行葬送仪式。
隔岸也传来钟声,是裂人无六敲的,正是5点日落。
葬送仪式仍在祭祀广场举行,白族长命人将两根木柱子竖立在广场中央两个石墩中。
木柱子上端绑玄黄两旗帜,玄旗绣水波纹,黄旗绣山形纹。逝者停放在两柱中间。
族人执火把立在柱旁。
白族长查看天色,完全黑下后,举起令旗呼啸,摇动铃铛吟咏。
族人举火把绕柱附和。玄旗下是顺时针,黄旗下是逆时针。
亲属则分别站在逝者的头顶与脚底方位,捧着他出生的衣物,与死去的衣物哭嚎。
岑教授喁声提醒:“注意看两柱有什么变化。”
焦棠在玄旗柱子与黄旗柱子间来回观察,看久了果然看不出些不一样来。此种不同非肉眼所能见到,而是经过妄相才能窥探到的。
当妄相蹲伏在死者的头顶时候,她见到了飘荡出来的孤魂,在亲人身边茫然徘徊。孤魂始终笼罩在阴影下,左边玄旗柱子的光影顺时针流转,右边黄旗柱子的光影逆时针流转,如同相逆的时间从相反方向源源不断汇入这片阴影中。
焦棠由此想到“归墟”二字,又联想到天际的黑色瀑流,只是很模糊的想象,无法从中捋出具体的思路。
紧接着她见到白族长手持两碗水,口中念念有词,滑步到阴影前,将水泼向孤魂,孤魂浑身湿淋淋,顿时有了神智,抱着亲人双肩无声痛哭。
其余人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焦棠见它越哭越透明,化作一条飘散开去的光带。
白族长的另一碗水泼在右边黄旗柱下,持火者仍然逆转,光影却顺转起来,与左柱下光影同频。
岑教授解释:“这种送葬习俗在当地叫做‘送中阴’。当地人认为人死之后,会处于蒙昧与灵智间,魂魄无法超度。因为当地人出生后要泡锼子河,把一部分智慧交予自然,使其保护北村。死后需要将智慧回收,才能恢复全部神智,魂魄回归自然。”
她转口又说:“当然啦,这些都是当地人敬畏自然,天人感应的朴素自然观使然。我们作为玩家必须明白,神鬼之道背后都有一套逻辑。”
岑教授目光熠熠,想从焦棠口中听到这套逻辑的看法。
“教授,我感觉我像在你的课堂上,被点名起来回答问题。可是我……”焦棠犯难道:“我在回答之前,想求证另外一个问题。”
岑教授:“你说。”
焦棠:“有没有可能,这套仪式被樵大佬和遥大佬改造过呢?”
岑教授静静看她,温柔笑道:“孩子,为什么这么想?”
“送中阴用锼子河的水没有问题,问题出在锼子河是从东向西流,此处日月又是西升东沉,说明锼子河出于阴而终于阳。恰好与人之生于阳,终于阴的规律相反。我想既然不是人之阴阳生死有问题,那一定就是河流的流向有问题。按理说,河流应该是从西往东才对。”焦棠解释。
岑教授笑意更盛,略带骄傲地说:“你是樵先生的高徒,也算是我的高徒。那你说说,他们是如何改造的?”
焦棠看了看仪式接近尾声,那条哭散的魂魄还有那块浓得化不开的阴影,说:“只要用术法逆转自然景观,使河流改向就行。系统要做的是,让北村人对河流的认知与记忆逆转,使之以为河流从来都是从东向西流。最后,北村人日夜看着逆转的河流,不断强化这种错误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