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你别走”柳文安头埋在奶奶肩头像个稚子呜咽出声,破碎地哀求:“别走,奶,我还要给你买金镯子啊,奶别丢下我”
“傻孩子”柳奶奶艰难地抬起手,柳文安忙接过奶的手偎贴在自己脸上:“奶,别瞎说话,你答应过我的,要给我带孙子”
“奶带不了,奶失约了,安安别怪奶奶”柳奶奶脸色红润光照起来,努力张大眼想看清柳二姐、柳文安的身影,用力提起最后一丝嗓音嘱咐道:“安安,奶奶不求你大富大贵,只愿你们都平平安安的。”
柳二姐知道奶奶这是回光返照,哭得喘不过气来:“奶”
“从今往后,你跟二姐儿要好好的“柳奶奶的声音越来越弱:“不知大姐儿怎样了·····”
手掉落在地。
“奶啊”
柳文安直愣愣地望着地上那娘亲和奶奶已经褪去温热的脸,突然像丢了魂一样站起身,僵硬地往城内方向一步一步走去:“弟,你去哪?”
柳二姐浮肿着双眼,慌忙拉住一脸神色如常的柳文安:“你要去哪”
“我去接奶和娘亲”柳文安奇怪地看着自家二姐:“姐,你等等我,我一会就把娘亲和奶接出来,咱们一起回屯”
“弟你怎么了?”柳二姐眼膜涩疼,却挤不出一滴泪:“咱娘亲和奶已经没了啊,弟你别吓姐好不好?”
“姐你在胡说甚么呢?”柳文安皱眉拨开她的手反驳:“娘亲和奶就在城内呢”
“遭了遭了”腰间挂着铛铛锣的男子以拳击掌,急叹出声:“这是癔症了啊,天要亡我啊”
“啪”莫姚春一把拉开柳二姐,重重地在脸颊上留下一个手印:“你的命是你娘换来的,你得好好活下去”
“啊”柳问安抱头悲鸣,喉咙涌出的声音像头重伤的野兽一样绝望,声声泣血,世上再没人对她嘘寒问暖,也没有人整日唠叨着让她添衣,更没有人在她想吃饺子时洗手和面,再也没人......疼她的人没有了。
疼她的人,不见了!
“弟,把奶跟娘亲安葬了吧!”柳二姐眼皮子已经肿得红连,声音跟着变了形:“不能引得夜里野兽寻食啊!”
是啊,不能让奶和娘亲爆尸荒野!更不能让奶和娘亲尸首受他人侮辱。
柳文安古井无波地看上眼二姐,默不作声弓腰抱起娘亲,亲选了一块地势略高的土地,将娘亲小心地放在土地上,又复返将奶奶抱着娘亲身旁。
动手,开挖。
至到倦鸟返巢,两个浅坑才堪堪挖好,柳文安最后一次将娘亲和奶奶抱往怀中,像平时里逗趣耍笑一般贴在她们脸上呐呐自语:“再见了,娘、奶!下辈子一定要好好的,长命百岁。”
泥土渐渐覆盖娘亲和奶的面容,柳文安在二姐嚎啕大哭中流下两行血泪。
“走吧”柳文安背对着那座小小凸的坟包,背着仅存的包裹缓慢地汇往人流。
“弟,俺们去哪啊?”柳二姐慌张地吸吸鼻子,又带着奇怪的眼神隐秘地瞄了眼自己弟弟。
“跟着人流走,到安歇处找乡亲汇合。”柳文安脑袋茫然空白,像只在海波上原地打转的船,没有方向没有目标,只能原地打转等待命尽。
望着柳文安步履蹒跚的背影,莫姚春只觉得这人似乎已命在悬崖,摇拽在生死之间。
第14章 我谁也护不住
申城入冬后的色黑得甚早,才将将酉时天空已是昏色铺地,城外的原野仅剩的那点子绿色也被饥饿的流民扒食干净,路上全是蜿蜒曲折的流民剪影在呼啸冷风中匐匐前进。
为了赶路,柳文安走在前头尽量为柳珠儿挡住风沙,迈着沉水铁履的步子行了四五里路,才走到一背风的流民聚集地。
刚走进流民落脚地时,原本喧杂的流民静了大半,纷纷低头避开提着一把铁腥斧头,浑身血污的人,那斧头上全是黑污血块,让人骇然胆颤,纵然有人认出了她是下午挥斧劈门的人,也不敢贸然上前搭话。
“柳侄,柳侄”听见呼唤声的柳文安停住脚步,木然回望,是吊垂着手的李大爷,见他了无生气的样子,身旁人又只剩下柳珠儿一人,李大爷那还不明白?走上前沉默地拍了拍他肩膀:“天冷,烤烤火吧”
柳文安坐下后才听到吴叔抹着泪的呜咽声,转头看到他怀里的那件斜襟短打绣着花纹的衣裳,想到自己曾笑评‘王熙凤‘时对方那般利索模样,无力地闭上眼。
她多希望那面红色的旗帜能穿越时空出现在这片大地,那样是不是就不用死那么多人了?
“俺们都没想到北城有那么多小娘生的响马,俺们被冲散后一出城,就被那些鳖孙给围了刮皮要钱,钱给了居然又想抢人”李大爷手臂被砍了一条长口子,好不容易止住血,这会子说着说着又开始骂起来,背上隐隐渗出血水,唬得儿子连连给李大爷顺劝慰切勿动怒,小心伤口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