塌上的秦王精力不济,不愿在微末小事上浪费精力,只吸着气将自己设想慢慢道出:“或许是元贼内斗”
内斗?
在逃离南漳县后,秦王身边军卒折损过半,剩余军士护着他且战且退,眼见元贼攻势愈来愈烈,秦王已作决定,若天要折他,便让将领背着九弟突围,他则作诱饵吸引元贼注意,待山穷水尽时,秦王攥紧了手中匕首:宁可玉碎,不可瓦全,绝境时他以皇子之身祭朱家山河!
谁知在他下令让人准备突围时,元贼居然暂退三里,他立马抓住机会率残部往返方向往申城逃,直到后来与顾成川汇合才略略放下心,撑着伤势入城,最后支不住昏过去。
难道美妇跟白衣人音音反目了,想不出缘由的柳文安不再为难自己,反而出言劝秦王:“眼下申城很是安全,殿下先休养身体为先”
险些身死的秦王默然点头,冷峻的脸上显出几分柔和:“待我身体略有好转,你随我一起回京”
有福星在,他定能平安归京,待他归京,秦王垂眼遮住眼中森寒杀气,元贼!
柳文安一愣,随即苦笑:“能同殿下归京自然好,只是...”将她设计乡豪彻底毫州谢家一事道出,叹道:“若不如此,省城周遭以农为生的百姓彻底没了生路,我人言力微,只能尽力保些田地”
顿了顿又叹道:“谢家乡豪如此行事,不过是打着朝廷暂且无暇他顾,吞天下利壮大自身罢了”
乡豪这条小鱼将省城农耕田地吞尽,而世家这条大鱼又想将乡豪吞噬干净,受损的只有身为虾米的黔首和统领江山的皇家。
“真让谢家迁族到省城,今后朝廷在省城能收多少税,全看谢家意愿”柳文安看着秦王面上压制的怒气,平静地道出事实:“眼下仅省城一处,而整个受灾的晋拢道又有多少世家如此行事?”
比如梁统遇到的世家...当百姓受不了时怎么办?
想到前朝下场,秦王心底一颤,下颌咬得发紧,呼吸急促地闭紧眼,片刻后还是压制不住心中沸腾怒气,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星星点点地溅到柳文安袖角。
“四哥”刚时门的牛人拾手中一抖,餐盘跌在地发出叮叮当当的破碎声。牛人拾被四哥嘴角的鲜红刺激得脸色惨白,飞身扑向塌上人,被柳文安眼疾手快地拦住:“殿下身上还有伤呢,别扑”
你要是扑上去,你四哥怕是要躺板板请我们吃席。
吐出胸口瘀血倒通畅许多的秦王安慰九弟,伸手摸了摸他头,见他脸上惊惧微受了些,才略有疲惫地转移他注意力:“四哥要给巡察史梁统去封信,九弟帮四哥提笔如何?”
被吓得发颤的牛人拾一抹脸上的泪,红着眼用力点头,转身进屋把笔墨放到案上展好,认真地复写完四哥说话,才搁下笔拿起书信吹干,摊到被上:“四哥,可是这般?”
秦王勉力张了张眼,强撑看过点点头对柳文安道:“你差人把他它送往平洲郡南元城...”
见他如秋日落叶摇摇欲坠的模样,柳文安赶紧上前轻扶他躺下,拿过信纸道:“我来解决的,你先修养,身体重要”
听过柳文安在申城做事手腕,秦王很是放心地将事交给他,放下心来虚弱地喘了喘气,闭眼彻底陷入昏暗。
柳文安上前给秦王掖好被角,又与牛人拾收拾好地上破碎瓷片,才轻手轻脚关上门,召人叫军中信兵过来。
“等等”历经逃亡的牛人拾仿佛成熟许多,原本有些稚气的脸遍布肃穆,出言叫住柳文安:“我在写三封信,你让人送去京城”
牛人拾眸色沉沉地盯着庭院枯死的树,周身气势仿若小号秦王,眼底尽是冷冽杀意:“胆敢袭击四哥,本皇子要诛他九族”
等信被送走,柳文安才跟牛人拾重返堂屋,跼腿坐在窗边长塌上,伸手按了按痒疼难忍的萝卜指,将秦王吐血原由说了一遍,才轻吐口气道:“看来殿下准备让梁大人来主持两省事务,只不知道梁大人会做到哪一步?”
虽说梁大人应当是个强硬派,可就怕出现万一,若对方阴奉阳违是个糊稀泥的‘好官’,她先前在乡豪世家间的周转就成一摊笑话!
牛人拾像没骨头似地靠在窗棂,抬手揉了揉发闷的鼻头,恨恨道:“梁大人素来刚正不阿,不畏强权,是朝廷清流”,顿了顿又垂下继续道:“待回京后,我定要活捉那女人千刀万剐!”
“谁?”
“叫音音的女人”牛人拾目光迸出惊人的恨意,双手紧握成拳:“她趁四哥不备,使了妖法,又让人攻击我,四哥为救我才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