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邦邦的话如蛟尾重重打在九皇子身上,受不得委屈的九皇子猛拍桌子怒道:“谁陷你不孝了?你看不上莫家女对她那般照顾做甚?想过人家女郎名声没有?你以为本皇子愿意做这老虏婆的媒?”
“小九”门外秦王沉喝道:“赔礼!”
九皇子把头一偏:“我不”
秦王一双寒芒刺向莫正函:“刚才的事......”
“刚才下官就进来给九皇子请安”莫正函浑身一个激灵,感受到头顶略过的深深寒气,连忙将腰折成对折,颤着声道:“下官给秦王、九皇子、王将军请安,下官告辞。”
话说完就抖着腿退了出去,室内只余下秦王九皇子及王老将军和柳文安。
秦王转头盯着气鼓鼓的九皇子,一字一句地加重了读音:“朱、协”
九皇子像点着似的跳起来不服辨道:“他自个跟人女郎走得过近,怪我喽?人父亲诉苦都诉到我这来了,好心为他好,他还不领情,反倒怪本皇子,本皇子何错之有?”
燕国成立初期,国家人口凋零,为增进人口,高祖制定过许多规定,其中便有家余独子者,父母去世百日后即能成亲延续血脉,柳文安家中只有他一独子,符合热孝后成亲的规定,再则他又不是立马让柳文安成婚,先定个口头婚约而已。
并且......九皇子委屈地瞪了自家四哥一眼,要不是你叨唠着说想给柳文安牵媒,要不他怎么会提?好心帮你你倒凶我!
后入屋的王将军对柳文安使了个眼色,柳文安半垂眼眸回避了要她出面递台阶下的意示,最终九皇子别扭地扔下一句,本皇子无礼后气冲冲地离去。
压下翻滚的心绪,柳文安冷静地起身告退,对于王老将军带来的音音莫名失踪的消息,也无法提起任何追问的劲头,只觉全身泄力累得慌,随意点点头便草草告辞离去。
看着她的背影,王老将军捻须摇叹:“心气大了些”
秦王手端茶盏的手一顿,淡淡道:“年少气盛嘛,再则也是小九鲁莽了。”
“那省城一事”
“还是让他去”
心里堵得慌的柳文安站在府门口有片刻茫然,天大地大她该去哪儿?
无处可去的柳文安蹲在城外两个浅浅的土包,将土包上被风吹下的杂物仔细清理干净,又把篮子里要来的纸钱元宝点了,分烧到两座土包前,轻轻道:“娘,奶,我来看你们了”
火舌不断舔食土黄色的纸钱元宝,像贪吃的蛇,没一会便将一串纸钱元宝吞噬干净,只余下烧卷的铅灰在火中飘动。
本该明亮鲜艳的黄昏被天空悭吝地收回,露出惨茫茫的底色,只剩下呼呼寒风孤独地在空中打个璇。柳文安面无表情地将剩下的纸钱元宝放入火舌里,随手捡了根棍子翻了翻,火势更旺,应出柳文安难过委屈的眼:“娘、奶你们说我是不是被同化了?否则我为什么会那么生气牵婚一事?”
看着不停飘上空的黑色纸屑,柳文安心累地喃喃自语:“娘亲,奶,我真的不喜欢这里,我想回家”
她不喜欢这个吃人的地方,活得小心翼翼,满目杂税,卑微黔首,挣扎十年一朝灾情打回原形,她知道,九皇子是好心帮她,可她就是难受,凭什么上层的好心都只做认为好的事,他人的想法感受就该掩埋地下?
若莫姚春没有许人家,今日就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许给她?
而她是不是只能笑着接受?
皇子牵媒,是百姓多大的荣幸?
可她们的想法呢?重要吗?
那一刻柳文安心底累积多年的叠叠委屈不甘,如泉水喷了出来,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大喊大叫,想要发泄内心不满,可是她不敢也不能,只好草草应付告辞离去,留下最后的体面。
明明是几句话就能解决的事,为什么自己那么难受呢?
柳文安想不明白,身子一歪跌坐在泥地里,愣愣地望着小土包,张了张嘴,心底的委屈难受想要倾泄出来,残存的理智却又阻止着她:万一被人听到怎么办?
“噗”柳文安突然笑出了声,接着变成呜呜的呜咽声,她怎么会落到连说点心底话的地方都没有啊!
‘咔嚓’一声细微的枯枝砸断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柳文安迅速起身警惕回首:“谁”
闻声而来的莫姚春手指缩蜷,撇过眼不敢看柳文安:“我”
柳文安恢复好情绪,随意地一抹脸上眼泪,语气透出几分冷淡:“你来做什么?”
她也不知来做什么?莫姚春听到其他人好奇柳大人提着一篮钱纸出城做什么时,只觉得心突然一慌,然后......然后就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