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没有家了........”李威龙俯在曹建德肩头,任凭他将自己背起,快步往车上走,像只被族群抛弃的幼兽,“东子已经不要我了........他已经.......已经不要我了........”
“不会的,他不会不要你的,你们都会好好的。”曹建德飞快将人塞进车里,将他紧紧抱住,同样湿了眼眶,“都怪我,都怪师父没用,四年前没能把你完好无损地带回来给他,是师父言而无信。如今大错已经酿成,你我再难抽身,威龙.......我情愿当初是我去替你受这些苦........”
李威龙瘫倒在座位上,低头看着身上重重叠叠的烧痕,眼泪顺着面庞,淅沥滚落。
他抬头看向独属于某人的那一扇窗,暗夜里倏忽一灭,彷如心海孤灯,浇云盖雨,顷刻没了光芒。
.......
往后一连十数日,陈东实茶饭不思。好在伤口恢复得还算不错,不到半月,便可出院回家。
依照医生嘱咐,陈东实还需静养两周,待伤口痊愈后,再返院拆线。期间不能洗澡,不能剧烈运动,不能喝酒吃辣,许多事情都要避讳。为图方便,他搬到了徐丽店里小住一段时间。
陈东实无亲无故,唯一能照顾他的,只有徐丽。只是这段日子苦了徐丽,一边要看店,一边还要照顾陈东实。陈东实也不闲着,偶尔帮忙扫扫地,叠叠毛巾,做些无关痛痒的粗活,日子就这么一天天不咸不淡地过着。
老钟被判故意伤人,因为伤势不重,最后还是由陈东实出面谅解,只羁押了一个半月,已然出拘留所。自他释放后,就再也没跟陈东实联系过。遥想到从前两人何其要好,他也算是自己为数不多的知心老友,陈东实不免心中凄凉。
而大钟则没有那么好运,被抓进去才知道,这并非是他第一次贩卖毒品。根据相关法律法规规定,他被判处一年以上、三年以下有期徒刑,这也注定成为陈东实和钟家人之间无法填补的鸿沟。
生活就是这样,再难捱的日子、再撕心的痛苦,都会融化在流水淙淙的朝夕时光里。短短数月,陈东实感觉自己仿佛经历了一场重大的割席。旧日的好友、前尘的往事一一埋葬于朔雪。远去的不止是回忆,还有那些熟悉的陌生人........
至于梁泽.......
陈东实偶尔还会想起,想起他在病房里说的那些话,心中依旧会有刀割一般的痛。
这一日,寒雨夜,风吹雨打,街上人烟寥寥。
陈东实掀开毛衣一角,看着下腹一道微红痊愈的刀疤,思绪万千。
“叔,吃饭了。”香玉挑开帘子,递来一碗胖乎乎的饺子,“韭菜鸡蛋馅儿的,老样子,没放香菜。”
陈东实放下衣服,捧过那一大碗的热气腾腾。湿润的雾气烘得他眼底发酸,男人没吃两口便放下碗筷,拿来纸巾擦眼睛。
“咋的了?”徐丽凑上来问。
陈东实笑着摆摆手:“不打紧,就是被熏到了,眼睛疼。”
“好端端的,怎么会熏到呢?”徐丽小心翼翼地替他吹着眼睛,“没事吧?”
“真没事,欸........”
陈东实咳嗽了两声,余光不自觉落到墙边的日历上。
12月17日,梁泽没联系他的第78天。
第28章
“仔细着点搬,别没上一会班就累得跟什么似的,倒显得我虐待了你们一样。”
黄彪站在一堆集装箱前,头顶黄色安全帽,俨然一副老板架势。
不远处,工人如排队的长蚁般,依次往皮卡上驮运着冷冻箱。陈东实尾随其中,背上担着比别人重两三倍的货。刚有人去小解,陈东实替他顶了一小会。
“唉大哥您慢着点.......”黄彪一眼瞅到了人堆里的陈东实,赶忙上前帮扶,“没事吧?您看您这身上的伤才刚好就出来上工,不怕影响恢复啊?”
陈东实将货放到一旁台子上,擦了擦汗,稍作休息道:“不碍事,这不都是为了挣钱吗?快年关了,我想给我女儿多备点年货。”
“你可真是个好男人,”老黄颇为赞许地拍了拍他的肩,递去一瓶水,“渴不渴,我那儿还有可乐,或者你想喝别的,我给你买去。”
“不用.......”陈东实摆摆手,捋着气说,“我不爱喝糖水,那玩意儿越喝越渴,提不上劲儿。”
“也行。不过话说回来,你说这人......怎么就这么不顶事儿呢?”老黄一想到陈东实近来的境况,不免感慨,“本来说好的你来做保安,结果你住了院,原来的岗位被别人顶了,就只能辛苦你做做货工,帮帮搬搬货,也真是难为你了。”
“难为啥?”陈东实扛起货,使出吃奶的劲向前迈了一步,回过头说,“要是有别的能用得到我的地方,您尽管找我,我价钱便宜,有的是力气,包管您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