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州歌头(892)

顺喜唱罢,下阶送圣旨。

裴孟檀与崔连壁先后出班,一同谢恩,“蒙陛下不弃,委以重任,臣等必肝脑涂地,鞠躬尽瘁,以报圣恩。”

“平身罢。”明德帝抬手道。待这两人起身领了圣旨,再放眼整座大殿,沉声道:“所谓‘智者不倍时而弃利,忠臣不先身而后君’,若诸卿都能记住这条至理名言,朕方可高枕无忧矣。”

群臣皆应声承命。

“答应得好听啊。”明德帝笑了笑,没往下说,而是一转话题:“自与西凉人开战的这一年来,京曹多有阙位,因战事紧张而一直没来得及增补。如今苍州大捷,和平指日可待,朕思量着也该在这些位子上添人了。以往廷议,只有几个老面孔给朕出主意,朕有些腻味,所以这一回让大家都参与进来。只要是真正的人才,英雄不问出处,也不拘与举荐人的亲疏,朕必任用!”

“但是。”他双手撑上御案,倾身道:“诸卿这么多人,一个个地上前来与朕说项,未免太浪费时间,所以朕现想了一个办法。”

顺喜打了个手势,立时有十数名内侍捧着空白折子与笔墨出来,给每位官员都送了一份。

明德帝接着道:“大家把想要举荐的人才都写到折子上,朕再收上来细看,谁也不错漏。就现在开始吧,顺喜,点炷香。”

沉香静燃,时间一寸一寸成灰。

众臣一手拿折子,一手提着笔,大都有些犹豫——这一旦写上去,可就是白纸黑字,改不了了。再则没法与人打配合,红白脸一起唱,也令一些官员措手不及。

贺今行昨晚写的那封奏折没送朝房,还留在袖中,眼下能直接移过来。他仍然重新思考了一遍,稍作删改才下笔。

等太监收完奏折,一散朝,众臣或围着裴相爷与崔相爷道恭喜,或三五成群议论各自举荐的人选官职。

先前候朝时尚能听到不少关于秦毓章的讨论,这会儿都烟消云散了。

到晌午,明德帝又派人给各个衙门赐下粽子。往年只有常在御前的几位大人享有,今次因佳节没能休沐,朝官皆有份,又少不了一片谢恩之声。

通政司也得了一盘,贺今行这才想起今日五月初五,乃是端午。他拣了一个粽子来拆,与现在时兴的粽叶包糯米不同,这个是菰叶裹黍米。

这是什么意思?不忘初心么?

他想起老师让他静待陛下的手段,现在看,威逼利诱,连敲带打,果真厉害。他一边想,一口一口地把这只角黍吃完。

下午些,下属们从其他衙门带回来不少传言,都说:“六部好些年不变动,这一年就变了大半,真应了那句‘世事难料’。”

只要该办的公务办完,贺今行不拘他们聚在一起交流,只自己闷头在直房,两耳不闻窗外事,待到申时末就散了衙。

今日难得这么早,街市尚热闹,到处都是端午才有的吃食玩意儿。

贺今行本想买几只糯米粽,但上月的俸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发,犹豫片刻还是作罢。

悦乎堂里还有些读书人在看书挑书,他便径直去后堂。

不大不小的内室里,除了柳从心坐在椅子里看书,临暗窗的榻上,还趴着个刑部制的青袍,自然是忙了许久的晏尘水。

贺今行以为他睡着了,抖开薄毯要给他搭上,就见他翻过身,眯着眼看片刻,嗡声问:“今行,你手怎么样了?”

“四五日就痊愈了,劳你记挂,不再睡会儿?”

“睡不着,钱书醒死了。”

“嗯?”

柳从心也转头看过来。

晏尘水抬手盖住上半张脸搓了搓,疲惫道:“就今天,大概午正一刻,狱卒给他送了饭,他摔了饭碗,拿碎瓷片割了喉咙。”

贺今行放下毯子,皱眉道:“没人看着?”

柳从心则说:“他要自杀,秦毓章死的时候他就该死了,怎么可能这个时候才自杀?幕后果然还有黑手是不是?”

“他确定是自杀。自被下狱之后,除了刑部里的人,也没有见过其他人。”晏尘水半坐起身,看向贺今行。

后者明白他的意思,他还是觉得刑部有内鬼,便问:“你们衙门怎么说?”

“人死了,还能怎么办,就定个畏罪自杀。”晏尘水抓了抓头发,有些暴躁:“我在京畿几个县连着抓了七八天的盗贼,回来才听说这事儿,之前都故意瞒着我。换我来审,再怎么也要叫他开口吐出点儿东西来。”

贺今行安慰道:“怪不得一直找不见你人。可事后再说什么也没用,大家以后要是觉得不对,就互相报备一声,也能及时传信。”

“至于钱书醒,不早不晚,偏偏在这个时候自杀,肯定有原因。今日与他有关的事,我只能想到一条,就是朝会上,陛下给秦毓章定了罪,约摸不会再改了。”他将罪名告知另外两人,末了思索道:“但是他在狱里,不管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怎么会知道朝堂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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