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州歌头(875)

“母后言之极是,朕就是这么绝情。”明德帝冷笑,扬声道:“来人!送太后回宫。”

顺喜连忙扶着帽子去叫人进来,内侍们上前劝人,他在旁磕头告罪:“太后娘娘,奴婢们得罪了。”

“哀家不回去,谁敢动手?哀家不回!”太后挣扎不已,叫喊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不绝,“皇帝你忘恩负义——”

明德帝袖手立在原地,盯着他的生身母亲被抬出去,忽然捂住嘴,呕出一口血来。

顺喜大骇,赶忙扶住他,一边大叫:“快去宣小李太医!”

何萍应了声“是”,领了令牌疾步离开。

抱朴殿乱遭遭闹哄哄忙成一团,到深夜才平静。

长熹殿里,秦贵妃刚刚躺下,听说此事后,也被气笑了,“是谁给太后通风报信,又撺掇她去找陛下闹事?”

“姑母也是,本宫劝过她多少回,让她安安生生地待在长寿宫,看好嬴旭就够了。不怕有野心,就怕蠢而自大——”

她掀被下床,抚着青丝,忍下怒气,“罢了,我们秦家命中该有此一劫,去看看皇后现在何处。”

“娘娘莫气,。”侍女们掌上华灯,为她披衣梳妆。

她对镜自照,婉转峨眉,从过往念到如今,唯有叹息。

半个时辰后,秦贵妃乘着软轿到抱朴殿,裴皇后已经候在大殿外,她过去跟着站了小半宿。

五更时分,皇帝醒了,发话谁也不见,让她们都回去。

秦贵妃随裴皇后一道出了大门,拉住后者的手,附耳悄声说:“裴姐姐,我腿好疼啊,走不动了,我那长熹殿又离得远,能不能先去姐姐宫里坐一坐?”

皮肉相接,钗环相碰,那声音又轻又重。

裴皇后愣了一下,说:“做什么呼我姓氏?”

“眼看着要下暴雨了,只有姐姐离我近,够得着。”秦贵妃说着望了一眼灰蒙蒙的天,可怜道:“姐姐要是拒绝我,那我就只能被淋成落汤鸡啦。”

裴皇后跟着望了一眼,天光混沌,连太白星也瞧不见。

这几日注定难熬,她握了握对方冰凉的手,轻声说:“你想来,那就跟我来吧。”

第279章 二十二

四月廿九,休沐。

贺今行辰时出门,特意取了包在右手上的绷带。掌心的伤口已经愈合,留有一道疤痕,不特意看绝不会发现。

夜里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玄武大街上已经积了寸高的水,不时就能看到兵马司疏通官沟的小队。

这季节多暴雨易发洪涝,他一路边走边留意,哪里有隐患,就通知附近的巡逻兵。

到达驿馆,已近巳时。

雨势不减,他走进屋檐才收了伞,抖掉雨水,打算去门房处报备一下。转身就见正对大门的小楼前站了个人,隔着重重雨幕向他招手。

“老师?”他眼睛一亮,赶紧在门房留了名,从连廊跑过去,“老师是来接我吗?”

张厌深拄着拐杖,要微微仰头才能与他对视,温和地说:“是啊,我猜你一休沐,就要来看我,所以下来等等你。”

贺今行也露出会心的笑,脊背微躬搀住对方,打量片刻:“您看着又瘦了许多,精神可还好?”

“先生我人老了,心却还没老。”张厌深精神矍铄地笑,捏着衣袖替他擦了擦肩上沾染的水汽,带他上楼,一面说:“去北黎这一趟,也算一路顺利,就没有精神不好的时候。”

“宣京到雩关路途遥远,环境恶劣,老师跋涉辛苦了。”贺今行扶着老人慢慢地上楼,或因大雨不宜出门,直到进屋都没看见驿馆里出现别的人影。

张厌深摇头:“脚下磋磨,何及前线浴血的将士?好在北黎人答应了出兵,这两日应该就能抵达鸣谷附近。”

使团回京那日带回了双方约定出兵的确切时间,这是个好消息,令朝野的气氛都提振许多。贺今行也希冀道:“但愿战争能够就此结束,边军少些牺牲,服役的人们也能早些回家。”

驿馆房间简陋,他先扶着老人坐下,再去放好伞和礼物,才过来挨着坐了。

“等战争结束,外患既驱,就到祛除内忧的时候了。”张厌深语带感慨地说,面上好似还挂着笑,这点隐约的笑却显得意味深长。

贺今行想到这几日传得沸沸扬扬的事,“老师说的‘内忧’二字,是指秦相爷吗?”

张厌深没有说是与不是,叹息一声,再徐徐道:“自去年三月起,我们和西凉人的这场仗打了十三个月不止,秦甘大地满目疮痍,数百万黎民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其他地方诸如甘中、宁西、汉中、江南的百姓,不仅被迫应征频繁的徭役,还要背负极其沉重的税赋。西北边军亦是牺牲惨烈,连带南北两方边境也时有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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