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州歌头(827)

她回到挂着“逸云楼”牌子的棚里,腿脚霎时软下来,被祺罗眼疾手快地扶住才没有跌倒。

“好妹妹,辛苦你了,好好歇一歇吧。”祺罗柔声说着,扶人坐下。

多亏有浣声的一身真本事,秦府管事选人时,他们这没什么名气的酒楼才能入对方的眼。

安抚好浣声,她又看向坐在角落的青年,低声提醒道:“少当家,下一场就该轮到你了。”

青年闻言从胸腔里应了一声,没有抬头。

他半个身子都陷在阴影里,手中正在擦拭的短刀暴露在烛光下,映着寒光。

下一场演出乃“跳加官”,专为达官贵人所设。

由一名高大的男子穿红袍、蹬皂靴、戴天官面具,手持几卷写有吉祥话的布制条幅,以醉步登场,在走向达官贵人的时候,逐次展示条幅,以祝愿老爷们加官进爵、早日高升。

——比囿于台上的歌舞戏剧更适合行刺。

这本该是开场的仪式。祺罗和管事说,今日来的官员虽多,但如果他们都和秦相爷一起享看,怕不是辱没了相爷。管事觉得有理,便将它挪到了最后。

届时,宾客走了大半,表演完的伶人也已经陆续离开。

——就不会牵连到太多无辜的人。

两句话说完,棚里安静下来,犹如坟地一般。

浣声知道后面没有自己的事了,但仍然紧张得喘不过气来,越寂静,“咚咚”的心跳声越响。

她攥住自己心口的衣襟,回想自己刚刚表演时,远远地坐在舞台下的那个人。

三个人都在等,率先等到的却不是预备上台演出的通知,而是一道冷漠的女声。

“逸云楼的人可在?我们少夫人要见你们,速速出来回话。”

浣声坐在门边,提着的心胆一瞬间跳到了嗓子眼儿。眼看着一个人的影子倒映在对开的两扇门帘上,似乎要掀帘进来,她连忙一把抓住,抖着声音说:“少夫人稍等,奴婢们正在换装。”

说完,几乎要呕吐出来的肝胆反而奇异地落回去,没那么紧张了。

祺罗亦是一惊,来不及夸她急智,便转头压着声音道:“少当家,不能出去!”

青年却站起来,将未入鞘的短刀直接藏进袖中,哑声道:“难道你以为,她是来见你们的么?”

“既然要见我,那我就出去让她见见。”

前头的浣声正隔着帘子缝儿偷偷往外看,看到差点儿就要摸到帘子的手收了回去,手的主人站到一边,露出后面的一座轮椅,以及端坐其上的红衣女子。

女子神情淡漠,面容有几分熟悉……那个傅二小姐!

“是她。”浣声退后两步,跌撞到妆台,喃喃道。

她的脑海里跳出那日她去傅宅送胭脂水粉的经历,丽娘留她说话,让她一起去送汤羹。她没能推辞得了,不得不跟着一起去,到正院外面,却看到傅二小姐的女护卫杀了傅家的那个尚书老爷……

她敢杀尚书老爷,一定也不把他们的性命放在眼里!

“她会杀人的。”浣声忙拦住走上来的青年,反复道:“她是敢杀人的。公子,您既然感觉到她是针对您来的,您就躲一躲吧,别对上她。”

后者停步,微微皱眉道:“杀人?你看到了?她杀了谁?”

“我……”她答应过丽娘不将这个秘密告诉其他人,此刻也没时间说出原委,只焦急道:“您就先躲一躲,藏起来,我和祺罗姐姐出去应对。”

“是啊,少当家,我们应付不了,您再出来也不迟。”祺罗跟着说道,眼风四下一扫,收纳衣服的箱子,妆台底下的空隙,似乎都不足以藏下一个男人。她急得团团转,看到后方“墙”上的缝线,骤然想起这棚子是用油布搭的,心一横,拿出裁衣的大剪,“从后面走!”

青年没动。

出去也是中庭,左右都要过夹道,难道对方不会派人守着么?既然进了秦府,他就没想过要逃出去。

“记着先前对过的话,你们上一旬才认识我。”他低声说罢,大步走出彩棚。

祺罗愣了片刻,一跺脚,放下剪刀,跟了上去。

左右大不了是个“死”字,她不怕!

浣声却站在原地,咬着唇飞快地思考,不能就这么束手就擒!

在荔园的画舫上,在江南路的总督府中,她都以为自己就要走到绝路,可是最终都没有。她想到这里,拿起剪刀就去划后“墙”的油布。

从棚里出来的只有两个人,先头的青年眉飞如剑尖,眼狭似刀锋,右眼角下一颗血泪凝成的痣,不是柳从心还能是谁?

明岄在小西山读过书,认得他,低声告诉自家小姐,是本人没错。

傅景书只要自己要的人在就好,遂抬手吩咐:“清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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