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便从后门回自己院子去。
嬴淳懿看着那急急忙忙的背影消失在帘后,忽道:“稚子澄澈,不明祸福。喜不为喜,悲不知悲。”
晏尘水还在试图将羊汤吹凉,闻言却问:“侯爷是说秦幼合?”
“不然?”嬴淳懿反问,“他并非没有天赋,本来该走更好的路,有更好的前途。”
“他却安做人子,屈居人下,寂寂无名。”
“他和他爹,他和傅景书,都只可能是他被对方拿捏。”
转眼见要去听戏的人还在屋中,又笑问:“你不是着急么?”
急着要去拦下一出好戏。
贺今行皱眉道:“浮世如海,有人击水化鹏,直上九霄;有人蜕鳞走蛟,潜抵幽冥;也有人安为游鱼,曳尾鱼群中。子非鱼,焉知鱼之愿也?”
“我为何要知晓?”嬴淳懿仍然在笑:“本侯只需系鲲鹏足,套蛟龙颈,游弋鱼群,圈入塘中即可。”
话不投机,贺今行转头对晏尘水说:“我先行一步。”
后者知道他是想去秦相爷周围,看看能不能找到柳从心,便点头说好。喝了口汤,忠义侯仍在,奇道:“侯爷不去?”
嬴淳懿好整以暇道:“昨日,顺天府向我兵马司借调了几队兵员,理由是协助办理命案。我过问时,案子已直接报送到了你们刑部。晏主事可知此事?”
“当然,今日我们堂官还亲自主持了案情梳理。”晏尘水放下碗,豁然起身:“侯爷握有线索?”
刚走出抱厦的贺今行隐约听见了最后的“线索”二字,但因心中念着别的事,犹豫片刻,终究没有留下。
院中桌椅已撤下大半,朝南搭起戏台,留下的位置不多,但留下的宾客更少。
他从边上的檐廊绕过去,一数只七八个人,一半是朝会时能看到的人物。如众星拱月,围着正中间的秦相爷而坐。
傅二小姐果然如秦幼合所说,跟他爹在一道听戏。
“相爷。”贺今行近前告礼。
围坐的几位同僚看到他,低声地交头接耳。
秦毓章抬手压住这些声音,并不惊讶他还在这里,随意道:“坐吧。”
贺今行便到末尾寻了把椅子坐下,与他们隔了些距离,表示自己不会偷听,也更方便他观察四周。
今夜月明无星,十丈以内看得清清楚楚。
这偌大一个秦府,他作为宾客,要找到一个人不容易。但要想守着秦相爷,则轻易许多。
两场戏结束,风平浪静。
贺今行再次怀疑自己的思路出了差错的时候,就听椅轮碾过石砖。
傅景书动了。
第271章 十四
明岄推着傅景书往后院去了,走动间,挎在腰间的长刀时隐时现。
她不必卸下武器,想必也是傅二小姐的特权。
贺今行直觉这对主仆气息不善,想跟上去看看。但立刻动身未免太过显眼,再者说这对主仆若是去更衣,或者就此回房,他的行为就十分唐突了。
且秦相爷这边更加重要,犹豫片刻,还是安稳待在了原地。
再看舞台,上一场的优伶已经撤下,一名身姿袅娜女子独自持伞从幕后走上台,向台下盈盈一拜。抬眼间,与远处的青年对上视线,她微微睁大眼,下一瞬便绽开笑颜。
台边的竹竿子举起这场演出的牌子,逸云楼,浣声,蝶飞花独舞。
原来祺罗掌柜说的演出,就在今夜。
贺今行看到浣声,却并不感到高兴,心下更沉一分。
乐声即起,台上伶人一展竹伞,披帛扬起,真如灵蝶般轻盈翩跹。
那把伞随着舞步时收时放,伞面一转到台前,其后便如变戏法儿一般抛出大朵团状的绢花,花苞至半空盛开、散落,又似幻化成百蝶,环绕着舞者嬉戏。
贺今行紧紧地盯着持伞抛花的那双手,不管伞还是花,都是藏暗器的好地方。
越接近舞蹈的高潮,绢花越频繁地出现,他越不敢错眼。
坐在前面的官员们也都被这新奇绚丽的舞蹈所吸引,连连叫好。
唯有正中的秦相爷靠坐在圈椅里,神色淡淡,看不出对台上的演出是喜是恶。
旁座的官员大约觉得不该只顾自己高兴,便大拍马屁,“如此好舞,除去御前,也就只能在相爷府上得见。”
没得到反应,便又讪讪地伸头向后院看,“幼合少爷还没来么?”
秦毓章瞟了一眼,只道:“随他去,他想来的时候自然会来。”
那官员讪讪地应了声。心道,按秦少爷的贪玩任性,做爹的不叫,恐怕是不会来了。
秦相爷只有一个嫡亲的儿子,放到寻常人家,那肯定是倾尽全力地培养。但秦相爷却没有这么做,几乎从不管教他的儿子,哪怕予取予求,也总是显得他不怎么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