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州歌头(794)

他只多看了两眼,立时有一个做向导的人上来毛遂自荐。

贺今行知道自己是被当成了赶考的举子,便问:“不知春闱何时开考?”

对方发觉认错了身份,再看到他身后跟上来的兵丁,二话不说转身跑了。

杨语咸皱眉道:“做生意的人,怎生如此鲁莽无礼?”

“或许因为我们不是客人吧?”贺今行笑了笑,并不在意。

入了城,贺冬独自回他的医馆,剩下的则先去驿馆落宿。

前来接待他们的馆丞是个熟面孔,南越使臣遇刺一案似乎对他并没有太大影响,想来是忠义侯替他保住了乌纱帽。

一行人在驿馆沐浴更衣过后,即刻带着西凉太子的首级进宫面圣。

那颗人头封在装满冰块的巨大箱笼之中,要四人共抬,在应天门等候通传时,看起来颇有一番阵仗。

前来接引的几名内侍也很郑重。领头那位面白且柔,形止却一丝不苟,观其胸前团花,应是正六品的御前太监。

贺今行此前从未见过这他,只当是近年才出头的新人。

对方并没有馆丞那般热情,但也没有轻视他们这些边关来的兵蛮之意,一路除了必要开口的时候,绝不多言。

到得抱朴殿,他进殿禀报,贺今行等人在外暂候。

期间有一名穿着太医院制服的女子挎着药箱出来,见到他们,本是礼节性地拱手致意,却在扫到贺今行的时候陡然停住,惊讶道:“小贺大人?”

后者仔细一瞧,还真是打过交道的人——三年前江南患涝灾,遍地哀鸿,悬壶堂医者紧缺,年轻的女医遵师命,顶着压力独自坐诊治病救人,还曾赠药于他。

如今已能出入圣殿,为天子诊病,可见其医术之精,心性之坚。

遂也佩服地拱手道:“青姜太医。”

殿前不宜逗留,两人打完招呼,李青姜就要离开。与他错身而过时,忽地压低声音说:“陛下刚施过针,切勿令他动怒。”

随后不等反应,便提步走下了台阶。

抬箱子的几个兵丁都忍不住去看她的背影,就连杨语咸也说:“太医院竟出了位女太医。”

贺今行在心中向她道谢,微微笑道:“不挺好么。”

又过一炷香,内侍高声传唤他们。

两人敛神肃容,整冠理袖,从大箱子里取出盛放人头的桃木盒,随之入殿。

三月将尽,天气渐渐热起来。若是往年这个时候,抱朴殿里已经放上了冰鉴,今年却连一块冰都没见到,甚至因为窗扇紧闭,还有一丝闷热。

明德帝正坐龙椅,双手放于膝头,着一身深蓝常服,上半身陷于天光不及的阴影里,看不清面色好还是不好。

贺今行只在站定时飞快地看了一眼,便垂首叩拜行礼。

他希望陛下身体康健,但熟悉皇宫亲近皇帝的是贺灵朝,现在的他作为第二次面圣的外放之臣,不应该生出这样的想法,更不能表现出来。

“平身罢。”明德帝的声音充满显而易见的疲惫,威严却不减半分,“把那贼子首级拿上来看看。”

没有内侍下来取,贺今行便将盒盖打开,上到御前呈给皇帝观看。

长时间的冷气侵蚀使盒中人头泛着可怖的尸白,端着他的手却没有抖过一下。

明德帝看了片刻,轻描淡写地吩咐左右:“去,把这人头交给桓云阶,让他挂到安定门,挂个十天半月再说。若有劫首者,就地格杀勿论。”

顺喜应声是,打了个手势,片刻之后,侍立在窗前的内侍走到贺今行面前,伸出双手。

这人正是先前接引他们入宫的那位,贺今行虽不认得对方,但想到宫中内侍少见尸体,未免对方被惊到,就先将盖子合上,再交付过去。

待内侍将人头带走,他呈上早就写好的奏折。

顺喜把奏折拿上去,完全摊开放到御案上,但殿内光线有些昏暗,怕皇帝看着眼疼,请示道:“陛下,可要些灯火?”

明德帝抬了抬手指,内侍们很快点亮了左右两座连枝灯。

煌煌火光映照出他双眸中的审视,而这审视的目光正对底下的年轻人,他问:“你一届书生,末流县令,怎么会想到去刺杀西凉的太子?”

贺今行这才抬头直视皇帝,发现他气色确实不太好,停顿了一瞬,答道:“回陛下的话,臣当时,没有想太多。”

“去年冬天,西凉人已占领了几乎整个秦甘路,臣所在云织县也被围城数月。臣与城中百姓本来打算一直坚持下去,直到西北军来救援。但偶然发现铸邪怒月经过云织,要从神救口回西凉,而我们有追上他的可能,就从地道潜出城,追上去了。”

“地道?”明德帝这才开始看奏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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