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宣军组建已超三个月,操练阵式编排成谱,军规条例人人皆知,按部就班即可。况且还有方指挥使与诸位教头在,并非缺我不行。”
“不是一回事儿。”王义先摆摆手,表示免谈。
顾横之抱着拳,正色道:“末将愿立军令状。生死由命,概与旁人无关。”
臂缚肩甲相撞,金声震耳,大有事不成绝不罢休的气势。
王义先也为之一震,随即无奈道:“你怎么去?铸邪怒月回西凉,累关外的重重大军可没跟着回去。”
“走西州,经错金山,直奔神救口。”
“这寒冬腊月的,大雪封山,不好走。”
“能不能走到,走过才知。”
“……年轻人啊,天河高原和你们南疆可不一样,一年四季没个冷的时候。遇上暴风雪,碰上雪崩,迷失道路,都会死人的。”
王义先丝毫没开玩笑。
顾横之却说:“难道军师就没有想过这条路?”
他起身走到挂于一旁的大幅舆图前,直指神救口所在,“西北边境线上下皆在西凉人控制之中,可谓门户大敞。眼下天寒,尚未有影响;等到明年开春,西凉人的后备军与辎重补给舍弃鸣谷关,直接从神救口出入,时效将会大大提高,对正面战场的支持力度也不可同日而语。”
“我们能守住累关,铸邪怒月也可以调头去围困仙慈关。到那个时候,就算振宣军出山,我们有多大把握在正面战场上完胜西凉大军?仙慈关如一座孤岛,又能坚持到几时?”更甚者,西北三州一旦彻底易主,以西凉人对中原沃土不死的野心,骚扰袭击将无穷尽也。
“要想收回西北三州,要保住仙慈关,代价最小的办法就是夺回神救口,切断西凉人从净南穿越错金山的路线。”
“若能成功,明春攻守异势。”他沿着秦甘大地的边缘划了个圈,指锋落在豁开的鸣谷关,“围三阙一,哪怕不能瓮中捉鳖,也可逼着西凉人撤出鸣谷关。”
最后,他垂下手,转身与军师正面相对,说:“夺回神救口最好的时机,就是现在。”
王义先确实想过在铸邪怒月回来之前,让仙慈关那边派兵,夺取神救口。他抬手鼓掌,“看来我说错了,你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早有准备。”
整个初冬,顾横之除去银州大营练兵,都在筹划此事。但这点忙碌在他眼里不值一提,只道:“还需得军师点头,派给我五百熟悉雪山地形与气候的老兵。”
“不行。”王义先依旧坚持道:“这是我们西北军的责任。神救口、佛难岭、秦甘三州,我西北军奉命镇守,就一定会战到底,哪怕粉身碎骨,全军覆没。而在此之前,无需他人替我们冲锋陷阵。”
“你,且回振宣军去履行你自己的职责吧。”
顾横之不走,再道:“军师是想从仙慈关拨人马?仙慈关内外都有西凉军队重点盯防,不一定好动。退一步说,做两手准备,不是更加稳当吗?”
王义先没回话,撩起眼皮看他。
一开始就说过,这不是一码事。
顾横之也回过神,心知为什么,便说:“顾钰出身南方军不假,但今日站在这里,不为宗系,不为朝廷,只为早日平定战乱,还我河山安宁。”
他单膝跪下,字字诚恳:“请求军师给我一个机会。”
帐里并不外面暖和多少,可他的血是热的,汗是热的,烘得膝下的土地也热起来。
王义先沉默好一会儿,才叫他起来,把手炉与竹笔一起递给他。
回程大雪纷飞,杨弘毅来迎他,瞟了他一小截路,才呵呵笑道:“王参议答应公子了?”
“嗯。”顾横之简短地应了一声,又问:“辎重送到了吗?”
一个月前,他写信向他爹借一批武器和甲胄。他爹回信骂骂咧咧一通,末了到底没说个“不”字。
“昨天就到了。”杨弘毅顿了顿,“吕管事也跟着来了,就等见您呢。”
顾横之便加快脚步回住处。不大的营帐里添了几只箱笼,两大箱新做的衣物和一小箱伤药,都是君绵亲自备下的。
管事报过单子,“夫人遣属下来问公子,今年是否回去过年?”
他抚摸着新衣细密的针脚,难以开口,唯有摇头。
管事得到预料之中的答案,在心中叹息一声,按照君绵的吩咐,躬身道:“夫人说,若公子今年不回,她就等您来年凯旋。”
顾横之把话都写进家书,他帐里没什么好东西,就把银州的特产挑拣出来,让对方捎回去。
杨弘毅把人送走,转头叹道:“大小姐也说不回了。”
顾元铮于八月末领兵下南越,并没有急着助起义军反围剿。她把苍溪林海要过来做根据地,步步为营站稳脚跟,近来才开始参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