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州歌头(557)

顾横之还握着先前那支箭,下意识横于身前预备格挡。下一刻,却陡然发现,这一箭并非对准他,而是卷着气流冲向了他身后。

这一箭的目标是将旗!

他立刻攥紧了手心,一步踏上关墙石栏,借力跃至半空,却并非向前,而是向后空翻——犹如斩圆的刀,精准地一脚蹬在了那杆白虎旗三寸粗的旗杆上。

韧木混丝棉所制的旗杆被他蹬得一弯,利箭擦着旗帜顶端飞过,“笃”地一声,钉入了箭楼的砖缝里。

待落地,才发觉手中箭矢已断成两半。他扔掉断箭,向关外一望。

月亮尚未升起,山间飘着雾,地势越低,雾霭越浓。从关楼下望,沉沉夜色里只能看清至多三四十丈远的地方。

这段距离已经足够发现弓箭手的位置,然而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是弩。”他高声叫道:“趴下!”

他从判断到下达指令,仅弹指一挥,铺天盖地的箭雨便如飞蝗冲荡而来。

楼墙上许多反应不及的士兵连中几箭,或向后仰倒,或栽下关楼。

顾横之一时没有能用的兵器,随手抓了支箭矢作短棍使,挡在鼓台前面,拦下了所有射来的飞箭。

一鼓作气势如虎,半途而废气短半。鼓不能停。

游击将军沉着注意战况,手下片刻不停地击鼓,鼓声整齐有序,声势震天。

“二公子!”从楼下赶来的两名军士合力将长.枪抛过来。

“我在。”顾横之扬手一接,收回时顺势旋臂甩出,扫落一片羽箭。

他冷静的声音传遍整座关楼,“就近找掩体。或到我身后,护卫战鼓。”

箭雨簌簌,携森然杀机而来。然长.枪所及之处,一丈三尺为径,其后风消雨歇,唯有鼓点如雷。

离得近的尚且存活的军士都摸到了这一小块安全之地。

顾横之站在最前方,双手握紧长.枪,一面挥动如圆盾,一面数着箭。

连弩十发,还剩三波。

这一轮箭雨不如先前那单独两箭强横,但一整轮覆盖下来,今夜值岗关楼的军士几息间便死伤大半。

关墙上到处都是尸体,羽箭散落一地。

“弓箭队预备!”顾横之的声音忽然响起。

仿佛应和他的话一般,箭雨减弱至停。

刚刚还在四处躲藏的军士迅速出动,关楼上的拖走阵亡的同袍尸身,关楼下的几队弓箭手迅速上楼,于箭垛就位。

专门击鼓的令兵换下游击将军。他才下鼓台,便见关外三十余丈远,身披黑甲的南越士兵犹如南疆丛林里埋伏猎物的蟒蛇,悄无声息地于雾里现身。

眨眼便到了与剑门关仅二十丈距离之处,他悚然一惊。下一刻,嘶吼出声。

“放箭!放箭!”

训练有素的弓箭手立即张弓搭箭,自剑门关射出的箭雨泼向了冲关的南越人。

攻守异位,又占据地利,冲杀最前的南越人成片倒下。

雾霭中,骤然响起金石鼓声。

南越士兵气势一振,前面的倒下,后面的继续不要命地往前冲。

他们举起藤牌,顶着一波又一波的箭雨,踏过同袍尸体,一步一步地接近剑门关。

顾横之心下顿沉,点了个亲卫,“立刻前往朝天关求援。”

南疆九关,离剑门关最近的是朝天崖上的朝天关,此时是他的大姐顾元铮在那里驻防。

亲卫当即跳下关楼。

顾横之将长.枪立于一边,与弓箭手一同挽弓射箭。他的弓是强弓,箭是重箭,一箭出去,能射穿藤牌与其后的士兵,让一竖排的南越人滚成一窝。

然而不论他们射出多少羽箭,射死多少南越人,都会有更多的黑甲士兵向着关楼冲杀而来。

南越人一尺一尺地,推进了剑门关十丈距离内。

“滚石圆木预备!”顾横之死死地盯着南越人。

囤于营寨的军士们虽反应慢了一些,但听闻警报与鼓令之后,都迅速放下肉汤月饼,拿上武器,自火棘岭陆续赶到关楼。

因剑门关地形地势的缘故,这支千人的大营里,骑兵与长.枪手极少,基本由弓箭手、弩手与步兵组成。

步兵们将囤积的滚石圆木搬上关楼,堆在墙下;弩手抬出弩机,装填弩箭;弓箭手则将弓拿在手中,挎着两个箭筒,随时准备接替射空羽箭的同袍。

南越人进入五丈距离之内。

今晚月亮迟迟未出,但在火盆照耀之下,剑门关楼上的军士却总有一种似乎能看清他们藤牌纹路的错觉。

站在最前排的顾横之却没有关注最前沿的南越人,目光落在后面那片雾霭。

混杂了夜色的浓雾深沉可怖,好似那种大型虫群的母体一般,能源源不断地生出黑甲士兵。

一排又一排的连弩被推出了雾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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