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州歌头(219)

非中标断矢,绝不休止。

贺长期来势凶猛,顾横之只能不断后退,借退势卸去沉重的力道。

南疆多山林,顾氏传家的武学多走灵活飘逸、借力打力的路子。他身材不及对方高大,但同样精悍无匹,且身法更为迅捷,拳头攻来,便以臂挡、以掌错,闪转腾挪间寻机反制,硬生生战成了五五开。

太阳愈升愈高,阳光愈渐炽亮,宽阔的校场一览无余。

拳掌与骨肉碰撞的声音沉闷而短促,一蓝一黑的武服皆很快被汗水浸透。

场边值守的军士不管在哪个方向,都悄悄地伸头转眼看向这边,不好出声,便在心里喝彩。

桓云阶想起自己的职责,用余光瞟了一眼香坛,说:“这一炷香可过半了。贺家拳刚猛,地形又空旷没有凭依,只论白打,顾横之未必能敌。”

顾莲子紧紧盯着场中,皱眉道:“莽夫才只凭蛮力,统领且看后头。”

阶上诸人说话间,贺长期忽地一拳轰向顾横之肩头,后者刚举起右臂相抵,肋下便有一阵拳风袭来。他立即侧身堪堪避过,同时抓住贺长期的上臂,借力错身时滑到手肘,再背身一扭,使了个小擒拿。

这一招本该让贺长期束手就擒,谁知他力大无比,硬是以手臂随时脱臼的姿势硬扛。

两人相背僵持少顷,角力到极点,顾横之见无法得手,干脆地撒了手,惯力震得他与贺长期双双旋身退后四五步。

汗水自颌下大颗滴落,洇入脚下土地。

阳光像是掺了番椒,变得热辣起来。

香坛里的香只剩指节长。

两人缓过一个呼吸,要再战,却听西侧入口响起几下掌声,有威严的声音赞道:“好!”

随即是太监特有的尖细声音,“陛下驾到——”

在场所有人便一齐单膝下跪行拜礼。

“都起来罢。”皇帝随意抬了抬手,再吩咐道:“牵两匹马来。”

桓云阶赶上去,“陛下是要?”

“武将岂可无马?”明德帝声如洪钟,心情似乎极好,“赤手空拳有什么意思,难道朕是要让他们上战场肉搏吗?”

“陛下。”嬴淳懿与顾莲子跟着过来。

“你俩知道来,不错。”明德帝停下脚步,顺喜便让人搬来座椅,竖起宝盖,就地搭了仪仗。

嬴淳懿站在他身边,说:“臣左右无事,在府里闲着也是闲着,恰好莲子的兄长也在,便过来看看。”

被提及的顾莲子依旧看着场内,什么都没有说。

明德帝并不坐下,负手而立,好笑道:“你要是闲得发慌,明个儿琼林宴就替朕去走一趟,朕也免得再支使你老师。”

嬴淳懿一怔,随即大喜,单膝跪地,仰面问道:“陛下当真?”

“君无戏言。”

皇帝拍拍他的肩膀,目光在青年肖似其母的脸上停留片刻,转向校场。

先帝初年,这里每日都会有皇子皇女跑马射箭。他的兄弟姐妹里,除了乐阳,每一个都比他有能力有才干。

但今日站在这里的,是他。

校场上,顾横之与贺长期一起去取兵器。

三座架子上长短兵器俱全,前者就近取了手边一杆长/枪。后者同时拿起一柄长刀,在手里掂掂,微微皱眉。

军士牵来两匹马,顾横之接过缰绳时顺手理了理马鬃,见他动作,问:“太轻?”

“将就。”贺长期翻身上马,长刀自上而下一划,“你不必因此留手。”

“好。”

两人各自行到校场两头。

顾横之摩挲着枪身,至中段处才陡然握紧。

马儿绕走几步,他拽住缰绳,反手一挽长/枪,周身气势随之一变。

他向来寡言少语,从不以顾氏少主的身份自居,更不掺和任何争斗,只一心做自己的事。以致于旁人提起赫赫有名的剑南白虎,很难想象会有这样一位温和而腼腆的传人。

然而他跨马,横枪,俯身之间,忽地就亮出完整的利爪和獠牙。才让人惊觉他并非如表现出来的无害,更不是与世无争。

满场皆是一震。静默间,明德帝坐下来,倚着扶手哼笑道:“比试比试,就要比真本事嘛。”

桓云阶似有些可惜,说:“顾家戍守南疆,历来能征善战,一手枪法名扬天下。而贺长期似乎并未受过系统的骑战训练,先前白打他尚有赢面,现在上了马,结果怕是要反过来。”

明德帝啧了一声,偏头看他:“你很喜欢这小子?”

桓云阶叹道:“他有殷侯之风。殷侯无子,由他接任衣钵再合适不过,就是……可惜了。”

他暗指殷侯与贺家决裂之事,皇帝自然明白,点了点太阳穴,却没顺着说下去,转而道:“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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