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州歌头(134)

晏尘水说:“今日是长公主进京,风眼自然是长公主。长公主成名已久,深受百姓爱戴,宣京人人都以她为荣。”

“北方边境长安,既无战果,何谈荣耀?按例归京述职而已。”张厌深摇头,“你刚刚才说过,往年没有这么大的阵仗。”

晏尘水歪着头思考半晌,点点头说是,“为人臣最忌讳功高震主,长公主实在没必要这么做。”

他说完,伸长手臂从张厌深背后绕过去,戳了戳贺今行,“你呢,怎么看?”

后者正出神,被问及,沉吟片刻道:“兵法有云,转圆石于千仞之山者,势也。制胜之势,讲究以小博大,但再大的势都与在转的那块石头脱不了干系。不管是谁为长公主造的势,恐怕目的都与长公主有关。”

“看势是门学问。但有时候事情就是很简单,不必想太多。”张厌深微微一笑:“你们只看今早出城的人,秦毓章与裴孟檀带着礼部诸人联袂出迎十里,普天之下,谁有能耐做出如此安排?”

说到此,答案便已明了。

“陛下?”

两名少年同时脱口而出。

晏尘水掩住自己的嘴巴:“可陛下为什么要这么做?”

贺今行猛然睁大眼睛:“长公主那个孩子……”

“……不是吧,这,没个征兆啊?”晏尘水震惊。

皇帝无子嗣,自长公主生子以来,过继的传言已久,大概有五六年了吧?

反正久得他都听习惯了,只把这当作传言,根本没想过会有成真的一天。

张厌深抻直了脊背,问他:“晏小子,当时你爹只说了秦毓章替陆潜辛求情,可曾说有谁跳出来制止?”

晏尘水沉默。

晏大人在几日前的晚饭后说起这件事,用的是很平常的语气,与他前一句问近日肉价的话没有什么分别。

当时他就有些不愤,但莫名地,他克制住了,第一次没有当场开口问他爹为什么。

“当时审理此案的高官皆在,为什么裴孟檀不说,傅禹成不说,刑部和大理寺包括你爹也不说?”张厌深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就是因为他们都预见了这件事,知道就算出言反对,陛下也不会理会。”

晏尘水忍不住提高了声气:“陛下不理会,与臣子不劝诫,是两码事!”

他说完便低下头,握紧了袖子下的手。

贺今行心里认同他的话,但并不惊讶,甚至隐隐有种‘终于要来了’的感觉。

长公主那个孩子来得太巧。大约是天化八年的冬天,那个孩子在万众瞩目中出生,早晚是要发挥作用的。

然而看到对方难过的样子,他心下不忍,抓着对方的手臂传递无言的安慰。

前方人群骤然爆发欢呼,他偏头看向永定门的方向,想来应是迎归的队伍进城了。

张厌深也随他的目光看去,叹道:“秦毓章此人,静水流深,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

这一句声音压得太低,在鼎沸的人声里,连身旁的两个少年都没有听见。

他们所在的位置在外北城玄武大街中段。

人越来越多,叽叽喳喳地充斥着玄武大街的每一个角落,此刻都翘首望着来路。

黑压压的人海尽头,最先是有旗帜冒出来。一面,两面,仿佛大鱼成群结队地出海,鱼脊划破水面不断升高。

打头一面玄底镶金边的牙旗上,以红线绣着端正大气的“嬴”字。

“以国姓做旗,真威风!”有青年赞道,“不愧是长公主啊!要是能被征入北方军就好了。”

一旁的中年人嗤笑:“先帝在时,秦王、楚王甚至是齐王,哪个不是嬴字旗?哪个不比现在的长公主威风?说到底不过是个占了皇室身份优势的女人而已。”

“年纪轻轻,放屁不停。”另一位上了年纪的男子鄙夷道:“当年几个能上战场的皇子,哪个用过‘嬴’字旗?都是用名字做旗号。”

他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引得青年连连问他具体的旗号。他面上得意,却不耐烦地摆手,只道说不得。

在他们身后,听了一耳朵的张厌深不由失笑,问身边两个年轻人:“你们想不想知道?”

晏尘水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他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此刻又是没心没肺的一条好汉。

贺今行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那好,我只说一遍。”张厌深声音低沉,只在左右才能听清。

“本朝以前,大宣以武立国,上下尚武。诸王争锋,皆以战功论短长。中庆年间,先帝的众多子嗣中,以秦王、楚王、齐王三王最为出挑,各掌兵权。为表区别,分别以他们的单名‘迢’字、‘逍’字、‘逸’字做旗号。”

他话音刚落,欢呼声便如波浪,随着队伍的前进而涌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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