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就点个鸳鸯锅吧,周姐能吃辣吗?”景烨看着菜单问。
周一彤自觉地与他们隔了一个位置,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客随主便。”
这有点像回到了她大学的时候。那会儿她还没来G市,经常带着文学社的几个同学出去聚餐,大家分享一桌好菜,兴头来了就喝几口小酒,在回去的路上吟几首“打倒考试”之类的歪诗。
这么些年过去了,恐怕也只有她一个人还在坚持做着靠笔头吃饭的痴梦。
她把视线投向顾正熙,他正在跟组局的黄毛小子争论虾滑应该下到哪个锅里,后者认为红汤会掩盖它鲜美的本味,前者认为火锅店的食材本就没有讨论是否新鲜的必要,直到蒋梦圆直接在菜单上点选了两份这场幼稚的争论才算作结。
之后话题又延展到无伤大雅的口味攻击,景烨作为白斩鸡派惊讶于在场的其他人都是豉油鸡派,顾正熙更是离开家后就不允许自己饭桌上出现这道菜。
“那你们家里年夜饭都吃什么?”景烨很不能理解。
蒋梦圆皮笑肉不笑:“从初一吃到十五……不然你觉得我为什么会讨厌它?”
骆行之则耸了耸肩:“三年没回家了,前年值班,去年有起命案……今年估计也差不多,有个县局缺人手,我们要去支援。”
景烨不由得肃然起敬:“那你和纪姐……未来有什么打算?”
“过一天算一天吧。现在这种情况,谈将来、谈人生规划都太奢侈了。”
服务员无声地推开门,将装满菜品的小车推进来,又架上一口偌大的铁锅。不一会儿,红白两色的浓汤就咕噜噜地沸腾起来,慢悠悠地吐出雾气,浸染了每一个人的视线。
现在是夜里十一点,他们在《巴别塔042》这部电影里足足待了三个小时。这是景烨、顾正熙和蒋梦圆的第五部电影,骆行之和纪雨的第七部,周一彤的第十一部。
他们已经失去了不少的同伴,而逃脱黑色命运的日子依旧遥遥无期。
“吃菜吃菜。”景烨把一盘牛肉倒进锅里,嗤地一下撬开啤酒瓶盖,“至少现在大家都还活着,这才是最重要的。”
新鲜现切的吊龙在锅里翻滚,呈现出诱人的粉白色泽。五双筷子前前后后地下锅,裹上蘸料,让吃了好几十天合成食品的胃得到了一点温暖的安慰。
“那个……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蒋梦圆忽然举起了酒杯,“我……还真没想过我能过上这个年,很多次我都差点……谢谢大家照顾我到现在。新的一年……我不会再给你们添麻烦了。”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顾正熙闻之也站了起来,将酒杯举到骆行之面前,郑重地说:“多谢骆哥。”
景烨干脆抢在骆行之说话之前和所有人都重重地碰了一下杯。
“少了任何一个人,大家都不可能走到今天。”他用清亮的声音说,“不过马上就要过年了,我觉得最好的祝福不是大家之后都超常发挥……而是电影院明天就爆炸!”
不忘初心,可歌可泣。五只玻璃杯欢快地撞在一起。
周一彤轻轻摇晃着自己的杯子,握着筷子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伸进锅里。
邻桌的一双筷子眼疾手快地捞起最后一个羊肉卷,然后小心地放进了她的小料碗。
蒋梦圆弯起月牙儿似的眼睛对她微笑:“多吃点,反正有人请客,别让他占便宜。”
火锅是一种不怎么讲究边界感的食物,吃了一口就很难拒绝第二口。周一彤一开始真以为这帮人想从自己这里套取情报,但见到蒋梦圆和顾正熙联手,悄悄把辣锅里捞上来的丸子放在景烨碗里的时候,她又打消了这个怀疑。
“我可能……知道这次的编剧是谁。”她忽然说。
热闹的餐桌瞬间安静下来。
景烨一边幽怨地瞪着顾正熙一边灌了一大口水,嘴里还不忘问:“真的假的?”
“我只是说可能——徐谨你们认识吗?”
蒋梦圆一口酒咳在了桌面上。“去年金虎奖最佳编导的获得者?他还写恐怖片?”
“他年轻的时候在好几个恐怖片片场做过群演,还帮一些大编剧代笔,这在我们校友当中不是秘密。”周一彤缓缓说,“他在转型之前换过好几个笔名,用得最久的一个叫‘绝涯’,自编自导过一系列的小成本科幻惊悚片。”
骆行之立刻打开手机搜索了这个名字。
不看不知道,这个“绝涯”在小众恐怖片领域还挺有名气,最出名的就是他创造的“维度克系”系列,专门描写克苏鲁世界观与高维世界的融合,甚至已经形成了小型的同人社群。
一连串的巧合证实了这个猜测:“你是说,他也是电影院的编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