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司早就醒了,他坐在她对面,梳洗得很干净,情绪也很平静。
“还能起床吗?你的毒需要找到办法化解,不能再拖了。我们今天还是去花海看看吧。”
去看看也好,不去看的话,就一直靠着有限的信息胡思乱想。丹樱花海,她完全是第一次听说。去一探究竟吧。
但出门前,燕山景还有事要料理。
“我要换条月事带。”她说得很自然,也很坦然。
姬无虞一愣:“哦,那我先出去。”
燕山景从媚娘的柜子里翻出来了干净的衣服换上,大概是吃睡都不太好,月水的量很少,她抱住膝盖,蹲在椅子上发呆,头发散在身边,她咬着手指,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
在她看来,小司的别扭已经解决了,现在可以处理生死攸关的大事了。啧,那个前辈,真的应该把话说清楚。姬太君和花海到底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会安全?
姬无虞再进来时,就看到燕山景蹲在椅子上,缩成小小的一团,正在愣神。
他忽然想摸摸她的脑袋……姬无虞别过头,他在想什么。他拾起燕山景的衣裳,将饭端给她,他厨艺仍然不好,但寻常食材寻常滋味,燕山景能吃下去。
许久后,燕山景才恢复些体力跟他出去。
燕山景和他一起出门,她每走一步,都很艰难。不仅仅是内力,连血液也受到毒素侵蚀。内力和毒素在她身体里打架,打得她忽冷忽热,但那还是好事,可睡了一觉,内力锁不住毒素,她只能尽力往下压,如今的情况,真是应了那个词——苟延残喘。
姬无虞看她那么费劲,蹲下身:“我背你。”
燕山景不推辞,上了他的背,他们在离开竹屋时,燕山景看到她的衣服已经被洗干净了,包括她沾了血的裤子,还有月事带,他都洗干净了。
他一句也没提。
他似乎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没过来邀功,也没有羞怯,他帮她把贴身衣物浣洗干净后,只是坐在她身边,看她一勺勺地吃饭。她有些后悔,她昨天还觉得他不是过日子的人,今天却像生活了几十年的平常夫妇一般,接受了他衣食住行方方面面的照顾。
她搂紧了他的脖子。
小司的感官没出问题,他在林中跑得非常快,燕山景则替她拎着箭筒,他的弓她在背。
燕山景想说点话,分散她的注意力,她轻轻咬着他的肩膀:“你,昨天为什么对那个剑鞘,那么生气?”
姬无虞沉默片刻,便道:“可能是因为,你没送过我礼物。”
燕山景笑了,居然这么简单。她轻声道:“你以前也问过我,收到的最喜欢的礼物是什么。你对礼物很执着吗?”
“……有些。”不是有些,是非常。
燕山景闭上眼睛:“喜欢的有很多,但记得一个很奇怪的。”
“哪一个?”
“说了你可能会不高兴。”
“我保证我不会。”
“嗯……是我的未婚夫送给我的,那时候我八岁。我收到了一个琉璃瓶子,里面有一点水。瓶子很好看,但水就是普通的水。我一直不解其意,但那个月师父们又给我加了训,搁了半个月后,我只回复了日安。好多年后和弟弟还有朋友一起喝酒,找到了这个瓶子。才想起来。”
小司沉默了很久。燕山景觉得他不对劲,便无奈安慰道:“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我和未婚夫其实已经九年都不来往了。”
“你记得他很多吗?”
“不多。”燕山景认真道,“不是为了哄你,才这么说的。我后来长大了,懂事了,才知道有个人挂念自己是件很珍贵的事。然而小时候我确实顾不上他,我有我的不得已,我从小就被视为剑道天才,有十几个师父带我练剑,所有的精力都用在练剑上了,所以和他幼时的来往,我真的印象寥寥。我和你说过,他是个好孩子,很乖巧。没有更多了。”
小司皱了皱眉,燕山景转过头:“假如能出九蛇山……”
“出了九蛇山,我打算去幽阳谷。你和我一起吗?”
比起表白,其实这个邀请对燕山景来说更意义重大。
因为她之前一直打算把在九蛇山上遇到的人,遇到的事,都留在这里。无论是可怕的天巫神,还是翠翠的眼泪,又或是小司的情感,她都不准备带走。
听起来很无情,很冷漠,但那确实是她。
她表了白,她一时被对死亡的恐惧和对他奋不顾身的感动冲昏了头脑,但她直面在九蛇山上发生的一切。下山后,假如还能下山,假如奇迹降临,她还能活到那时候,往后的生命里,为何不能容得下司青松这个人?
所以,她问他去不去幽阳谷,真的意义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