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珺为多年前的事情狡辩:“你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我找过的。”
余回又开始变得寡言:“祠堂有。”
“逝者为大,那些是贡品,怎么能吃!”
余回停下筷子,一眼望进向南珺眼底,眼神同当年终于变得一模一样,只一眼便将这些年的时光通通定格。
若向南珺变得泯然众人,只同万千富家子一样千篇一律,反倒轻松,他最不怕遇到第二个黎耀文。
偏偏遇到是多年前的向南珺,偏偏四年过去,他却好似哪里都没变过。
当年的不忍心,如今只会依旧不忍心、更加不忍心。他对别人太坏,对上向南珺便舍不得。只能短暂变得好一些,权当为自己求一个福报。
命都可以不要,此时开始讲福报,佛祖都要觉得他出尔反尔、毫无诚意。
几秒后,他收回目光,喝完最后一口冻柠茶,留下一杯底的冰块,叮当作响:“其实没所谓的。”
这一餐饭在沉默中走向尾声。余回同老板熟识,不知在何时悄悄买了单。
老板慷慨,赠送一份现熬燕窝糖水,贴心替他打包好方便拎走,用料十足、诚意满满,算做老客福利。
他转手丢至向南珺怀里:“少喝冷饮。”
短短四字,不足向南珺反应。好吝啬,多一字都不肯。
简短字句,却能听出暗藏关心。
向南珺心满意足,将那碗打包糖水收入怀里。而后望望元州街那条昏暗楼梯的方向,问:“你要...去那里吗?”
余回摩挲着衣兜里的都彭,低头看他:“今晚不去。”
本已落下的话音,片刻后却又响起:“我不住这边,以后不要再来。”
向南珺猛地抬头,消化掉这句话,也消化掉过往两周连续横跨香江、往来G大与元州街的那个愚蠢自己。
期望借偶遇到他家中坐坐,寻个合适契机,同那句讲过晚安后便再没使用过的号码时常联络。
他以为跟到了余回的避风港,殊不知却只是他偶然停靠的一处温柔乡。乡里有盘靓条顺的美女看守,无需他的殷勤。
梁天宁车匙在指尖转几圈,问出向南珺最关心的问题:“阿回住边度,我顺路送你啊。”
余回礼貌回绝:“不麻烦梁少,很近。我步行就到。”
梁天宁听懂话中意思,转身去取车:“那你们先聊。”
余回的手在衣兜里同那只都彭纠缠,拇指推开火机盖,又松手落下,啪嗒、啪嗒。
五次开合的声音消失在布料下,他开口,是个问句:“上次不是讲,当年那个问题找到了答案?”
没找到答案的问题。喜欢男生还是女生。
向南珺抬头前暗下决心,如果能在余回的眼底看到哪怕一丝情愫,他就将心里的答案和盘托出,毫无保留。
可惜没有。余回的那一双眼黑得发亮,却好似从没动过情。
于是本无需犹豫的答案到了嘴边拐了弯。
“是吗?”他否定,“我说的是‘没有’,怕是你听错。”
“梁少他...”想问的是为何只是取个车,却这样久也不见人返来。
好正常一个问句,却引起向南珺警觉。这样的话题怎么会扯到梁天宁身上。
他果断叫停余回的话,一番解释,语速飞快:“阿宁有女友的,都拍拖好多年,毕业就要结婚,情比金坚。”
余回愣了一愣,似是没想到他这样讲。梁天宁是直是弯、同谁拍拖、何时步入婚姻殿堂,统统都不是他关心。
思及向南珺这样紧张的原因,他轻叹口气,追问:“这些年就没有遇过一个,令你特别中意?”
那声叹息里倒同几年前有些相似,听得出他好无奈。
向南珺难再开口,只是摇了摇头。
遇到过喜欢的,后来找不到他了。再后来...
再后来就没有遇到比这个更喜欢的了。
他有很多话想讲,只要余回为他打开那扇门。
可惜,余回不打算开。
其实并没关系。未来很长,他也还年轻。那扇门此时紧闭,却总有机会在以后的某一日,被他的诚心敲开。
远处已闪起GT的车灯。向南珺问起最后一句:“以后我不来这里,还有无机会再同你见面?”
又是一声轻叹。向南珺偶尔会迷惑,是不是自己带给余回太多烦恼,或者他同自己在一起时,就从未开心过。
如果对方给不出一个答案,就不该强求着非要去问到底。
于是他将沉默当答案,说服自己接受。余回在这时开口,修正他的答案:“好啊。不是同梁生走得近?与他同来就好。”
一分钟后,GT在向南珺身侧停稳。梁天宁探头,向他身后望去:“余回呢?”
向南珺拉开门,坐进副驾,扯过安全带,按进锁扣。动作十分机械,像出厂设定好的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