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得刚刚自己的动作过于粗鲁了。
凌屿后知后觉自己莽撞,但并不后悔。
他偷偷抱紧陆知齐的西装,上面还有体温,烤得他口干舌燥。他胡乱地塞进背包里,后退半步,耍赖似的低吼道。
“我赔给你。我给你打工,我会一分不差地赔给你。”
“我的身边不需要一个低学历的帮佣。”
“我会考上大学。我可以自学。”
“自学?这可不容易。”
“如果这是你的要求,我会做到。”
面对高中生的坚持,陆知齐轻轻地叹了口气,少见地,露出不忍的神色来。
“你跟着我,算什么?你这个年纪的孩子,该回家好好过日子。”
凌屿眼眸垂了垂。
“我不在外公身边当他的累赘,他会过得更好。至于凌远峰...他从来都不想要我。家?你让我回哪个家?”
谈判一时陷入僵局。
风吹过,一枚泛黄的叶别在了凌屿的书包肩带上。陆知齐帮他取下那枚锯齿形枫叶,凝视着黄叶脉络,一时恍惚。
“已经入秋了。”
陆知齐捏着红叶的手,手指修长,白皙匀称,让人很想握住。凌屿也这样做了。他轻轻捏住了另一半的红叶,想要与陆知齐共享这个秋天。
“你的院子,我来扫。”
“说话就说话,别再把我袖扣拽掉了。”
“...反正都划破了,再拽掉一个怕什么。”
见凌屿嘀咕得过于理直气壮,陆知齐忍俊不禁地敲他脑袋。
“说什么?”
“……”
凌屿抿了抿唇,又用那双黝黑清亮、像狗儿似的眼神望着陆知齐。后者无力招架,只能按了按太阳穴,妥协道。
“我会跟你父亲谈谈。暂时照看你,直到你高中毕业为止。在此期间,少听、少问,越乖越好。能做到吗?”
凌屿重重点头,毫不迟疑。
陆知齐把那枚落叶递给了凌屿,像是,送出了一张温暖的秋日明信片,邀他去从未见过的风景。
“走吧,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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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屿拎着行李箱,站在门口跟老爷子道别。
“你放心吧。我爸派了人照顾我,还给我单独租了个公寓,离学校很近。冬天也不用骑车去上学了,挺好。还有,我爸周末会带我回首都,所以,高考前我就不回来了,我会定期给你打钱的。”
凌屿不怎么会说谎,这一段话语速飞快,像个没有良心的白眼狼,要踹开贫困的外公拥抱富庶的未来。
陆知齐不着痕迹地拉凌屿在身后,细致地替他解释着。
面前的男人衣着得体、谈吐优雅,可老人明显心不在焉,拄着拐杖,颤巍巍地,只一直盯着凌屿看,似乎不敢相信这孩子竟然要离家去投奔那个人面兽心的凌远峰。
“...凌屿,你真要去吗?”
“去。”
凌屿眼睛发酸,转身抬手收了门口晾着的衣服,背对着老人,仔仔细细地叠着,又低哑地说:“说过多少次,不要在干净的衣服下面做饭。会沾上油烟味。”
他将一摞衣服抱给外公,老爷子接过,满是皱纹的手抚着折痕,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凌屿握着行李箱,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艰涩。他拿了副新配的老花镜,递了过去。
“以后你多给自己花钱。我用不上了。”
“知道,你爸有钱,我不操这个心。不过,这个你带着,是你外婆在佛堂前面给你求的,平安结。就算你看不上它,也得给我带着。”
“……”
凌屿扭过头,眼角隐隐红了。
老人捧着那根带着平安扣的红绳,绕着凌屿的手腕转了一圈,最后的扣结却怎么也系不上。老人双手颤抖,凌屿的眼角也是红着的,还是陆知齐帮忙扣好了绳结,轻轻一拽,将老人的心意挂在了凌屿的手上。
老人眼窝湿了,挥了挥手,赶人似的:“赶紧走吧。享福去吧。”
凌屿拽着行李箱就走。
陆知齐伸手拽住了行李箱。凌屿瞪他,牙关紧咬,眼神像一头想要逃跑的狼,恶狠狠的、又湿漉漉的。
“拉我干什么。”
“说再见。”
“……”
“别像我一样。”陆知齐拽着他的手臂,“跟你外公说再见。”
“……”
凌屿放开行李箱,扑了过去,给了外公一个结结实实的怀抱。
“我会回来的。”
说完,转头就走。
车轮滚过他生活了十多年的小楼,吱吱呀呀的,每走一步,仿佛都离记忆中的童年更远一些。
少年人狼狈的背影,像是树苗正抽枝的阵痛,熬过去,才能长成一树繁荫。陆知齐替凌屿周全好剩下的一切,把自己的名片留在了餐桌上,才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