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脱力的陆知齐便虚虚靠在他的肩,捂着胸口极轻地喘息着。
凌屿稍微侧头,两人的脸隔了不过几厘米。他能看见陆知齐的黑长睫毛,易碎得像是蝉翼。从前没敢这般靠近,被那人无坚不摧的成熟欺骗,看不清被刻意藏起来的脆弱。
凌屿揽住陆知齐的腰,稍微软了语气:“是不是很难受?咱们去医院?”
“没必要。家里有感冒药。”
“在哪?”
“别明知故问。”
陆知齐说得慢而熟稔,凌屿试探地问道:“我怎么会知道你的药放在哪?”
“家里东西都是你收着的,你怎么会不知道?”
一场高烧,让陆知齐的短时记忆直接退回到两人同居时。凌屿听得心里酸涩,拿了药,又顺带着把打包回来的甜粥拿了进来,单手扶着他的侧脸,用勺子一口口喂他吃。
陆知齐吃饭还是那么讲究,小口小口地吞,喉结缓慢地上下滑动,病了也那么斯文。可惜他吃了两口便用滚烫的手推开凌屿的动作,攥拳堵着唇,说反胃吃不下,有点想吐。
凌屿想也是。那人从昨夜一直烧到现在,早就把食欲烧没了。
于是他不抱希望地问:“想吃什么?”
一般来说,陆少爷只会说两个字‘随便’。可若他真随便做了,那人又挑剔地很。
可谁知,陆知齐忽然掀了眼帘,定定地看着他,像在看梦里的人。
“清汤面。你做的。”
“嗯好。你等一下。很快。”
凌屿跳下床,即将出门的瞬间,他忽得脚步一顿。
他握着门把手回头,鬼使神差地问:“陆知齐,你是想吃饭,还是想要我?”
病倒的陆知齐依旧克制而冷静。可终究,从固执里烧出了点坦诚。那人温柔地笑,眼神缱绻里藏着悲伤,压抑了太久,眼神湿漉漉的,像是一场终年不断的雨云。
已经不需要说太多了。言语反而累赘。
凌屿两步跨上床,把那人压在枕头被褥间,毫不犹豫地吻了过去,风卷残云地掠过。
如果这是一场梦,就让他醉死在这里,不管明天。
是睡衣先支撑不住,‘嘶拉’一声被扯开。
胸口的伤疤横亘在左侧,距离心脏太近了,至今还能看见缝合的痕迹。陆知齐咳嗽时总是无意识地轻捂着那个位置,好像是每咳一次都会牵着疼。
凌屿跪坐在床边抱他,头用力埋在那人浅浅的肩窝,使劲蹭掉泪意。心疼得厉害,他缓了好久,才小心地托着陆知齐的腰和后颈,慢慢放那人平躺在枕头上。那个病人正偏着头倒在柔软的枕头间,头发低垂,盖过苍白的侧脸,只有嘴唇被啃出了淡粉色。
凌屿又俯身,这次亲在唇角,只轻轻地蹭了蹭。站在床侧看了他一会儿,才挽起袖子进了厨房。
冰箱里整齐地归置了昨晚采购的新鲜蔬果,刀具厨具也与从前摆放的位置相差无几。
不需要多余熟悉的时间,凌屿切菜做饭,不到十五分钟就下了一碗面出来。等他端进去,陆知齐正闭着眼,胸膛微微起伏,半睡未醒。
“陆知齐。”
“……”
“吃饭了。”
“……”
“起、床、了。”
凌屿用沾着凉水的手轻轻挠陆知齐的眉心,后者被激了一下,长睫毛微抖,到底还是没睁眼。
“...别闹我。”陆知齐迷迷糊糊地轻揉了一下凌屿的额发,“太困了,让我睡一下,你出去写作业去。”
凌屿忽得翻身上床,压在他身上。
他手掌撑在陆知齐枕头两侧,滚烫的声音蹭过那人耳垂:“作业写完了。你给点奖励。”
“...什么奖励?”
“亲我一口。”凌屿双手握着他的侧脸,眼神噙着水光,像极了渴求罐头的乖巧小狗,“一口就行。”
“……”
陆知齐神情恍惚地皱了眉。架不住凌屿滚烫的哀求,无力地抬了头,象征性地亲了他的侧脸。
“歪了。重亲。”
凌屿双手扭正那人的脸,对准双唇,俯身直接咬了下去。陆知齐被堵到缺氧,最后倒在枕头上被强制关机。不过这次,那人的神态放松,像是做了场美梦。
凌屿轻抚他侧脸,无声地端着面退出房间,坐在餐桌前,还是他的老位置。他埋头吃得快又急,呛了一下,把头埋在手肘里咳嗽,咳着咳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正做一场好梦的,哪止陆知齐一人。
边笑边吃完,凌屿搁下筷子,不由得打量起这间房子。
三室一厅的大平层,装潢新而贵,比起他们在洛城蜗居的小公寓,已不可同日而语。尽管装修陌生,凌屿还是能从细枝末节中捕捉到过去的痕迹,比如,窗前的两个草席团垫,茶几上成对的茶壶茶杯,以及一模一样的落地窗。夏天西晒很热,当时是因为没有选择的下策;而如今,当陆知齐可以从心所欲挑选时,他仍是选了与从前一模一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