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认真地划着屏幕,一件一件点开,仔细地比对着,慎而又慎地选了一款银色的领带夹。
那枚领带夹形似一枚柳叶,曲线流畅、雕刻精致,不像经典款那样沉闷;而缀在夹头一侧的细长银链闪着低调的暗光,很适合挂在陆知齐西装侧扣上。
“就这个。”
凌屿拿着手机支付了九百多,并没有任何心疼的神色,反而肖想着陆知齐戴上这枚领带夹的模样,想着想着,喉咙又烧了一团火,干得发烫,喉结不自觉地滑了滑。
“先生,您只需要这一款吗?”
导购员没想到这个小孩买得这么克制,她更加卖力地推销,却被对方通通拒绝。
“我要送人。可以包装吗?”
“当...当然。先生请稍等。”
导购员刚拿出一沓礼品纸,便被凌屿压住了边角。
“我自己来就行。”
凌屿正低头认真包装礼品盒时,门外响起细碎的脚步声。他没抬头,因此错过了门缝中一闪而过的、他日思夜想的心上人。
而陆知齐也没有进去打招呼,仿佛真的跟凌屿断绝了关系。他温润又有礼地处理好一应事宜,直到坐回车上,完美的伪装才露出些许裂纹来。
他扯松了领带,出神地靠在座椅靠背,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响了。
是凌屿。
手机屏幕上跃动的两个字仿佛燃了火星,陆知齐稍一碰便觉得烫手,终究,还是一如往常,没有接起,直到屏幕里那通期冀的来电显示又失落地灭了下去。
过了半分钟,屏幕蓦地又亮了。
是短信,发信人还是凌屿。
‘晚上六点开饭,今天做的都是你爱吃的。回家吧,我等你。’
又隔了半分钟,凌屿又发来一条。
‘我会一直等,不管你回不回来。’
每个字都真挚诚恳得灼目。陆知齐极缓慢地阖了眼,半伏在方向盘上,压抑住急促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再抬头时,天已经黑透了。
早已错过了晚饭的时间,可陆知齐的手机依旧干干净净的。
邀请者没有催促,赴约者没有出席,双方不约而同地陷入了一场沉默的角力,仿佛无人在意这一晚的约定。
可陆知齐知道,凌屿一定在等。
那孩子是沉默的践行者,有着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着。
一声极轻的叹息散在风里。
轿车引擎蓦地响起,轮胎抓地声急速有力。午夜已至,天上明星闪烁,七夕鹊桥在指引方向,那是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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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桌上果然摆满了菜肴,五菜一汤,全是陆知齐喜欢的菜色。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凌屿的厨艺突飞猛进,几乎可以比肩某些高档饭店的大厨,可惜此刻那些菜被搁置了太久,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只剩惨淡的卖相。陆知齐用手慢慢碰了碰碗壁,果然早已凉透了。
他收回视线,借昏暗的地灯寻着凌屿的身影。在三步外的沙发上,一个高大的身影蜷在扶手处,正不安稳地睡着,手边掉了一本法语书,那书页也被压出了褶皱。
陆知齐记得,自从他给凌屿读了这本书催眠以后,那孩子像是发了疯一样的学法语,最后硬是靠着毅力把这本晦涩的原著啃了下来。
后来,凌屿总把这本书放在床头。陆知齐问他为什么,后者只支支吾吾地说,睡不着就用来催眠。
“...还这么小,失什么眠。”
陆知齐把褶皱的书页抚平,夹好书签,端正地放在茶几上。沙发上的人动了动,像是冷,又抱着手臂蜷了蜷,呼吸里的酒气浓厚,怕是又不知道借酒浇了几回愁。
无奈地叹口气,陆知齐准备回房间打算抱个被子出来。
许久没回来,屋子里竟还是整洁如新,想必是凌屿天天打扫,日日不辍。
陆知齐脚步不由自主地放缓,按亮床头灯时,意外地看见了一枚精致的小方盒子。由极有质感的深蓝色厚实礼品纸包裹,折痕一丝不苟,胶带也贴得整整齐齐,不难看出赠礼人的用心。
他没料到,凌屿今天去买礼物竟是为了送给自己。
轻抚着方盒边角,陆知齐坚冰般的眼底微有融化,连他自己都没留意,嘴角几乎不可见地扬了个弧度。
“不是勤俭持家么?还送这么奢靡的礼物,真不像话。”
被吐槽的主人公毫无察觉,只浑身酒气地翻了个身,用手肘抱着头,像是在梦里也懊悔着、苦恼着。
柔软的被子慢慢落在凌屿肩上,极淡的古龙水味道轻轻萦绕在身侧,凌屿习惯性地伸手一拽,竟真的抱住了一个人。
黑暗无声,彼此的心跳在一场荒诞的美梦里跳动,凌屿半醉半醒,更加用力地箍住他日思夜想的陆知齐。
“...你回来了...唔...是你吗...还是又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