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秽叫来人侍候左都御史,旋即也离开了都察院大堂。他估摸着时候差不多,容诀当和徐通凉说完话了,迫不及待地要去找他。
·
在等宫中调查名单的两天里,安定伯也从重伤中醒来。虽然左都御史及时请了浙州最好的郎中来给他看伤,安定伯依然伤得不轻。
五皇子得知他最亲近的外祖父遭此劫难更是怒不可遏,要不是安定伯的伤必须回金陵修养,他又在京中被桎梏地脱不开身,现下人已经大马金刀地杀过来了。
一想到这件事,浙州官员的心脏又是一紧。
他们委实太倒霉了,太子在这里薨逝,又得罪了五皇子,以后的仕途可想而知会有多灰暗。登时一个个的都垂着头,丧了气,还不敢发作,对安定伯赔以笑脸,一路用最好的药,派最专业的医师随行照顾,并又加强一倍兵力,务必将人好好送至金陵。
再不能出任何岔子。
关于安定伯遇刺一事,左都御史也十分抱歉,他做足了礼数赔罪,安定伯得知自己不过是击杀太子的一环后也是一阵唏嘘。这件事说到底还是皇子争位引起的祸端,他又不免地想到了五皇子,对朝局的深深担忧胜过一切,安定伯也顾不得怪罪旁人了,武将十分豁达地没有同浙州官员计较。
左都御史心里十分过意不去,也清楚,纵然安定伯不计较,五皇子也会迁怒浙州,迁怒他们。
不过这些都只是他心里的顾虑,没必要和安定伯道也。将人安排妥当,早日送走避开争端才是目前最稳妥的办法。
本来案子的矛盾好不容易转移到宫里,他们才松了口气,又摊上这样的后果。左都御史焉能不愁,只觉自己大好的未来一片黑暗,出了这样的事,他再想入内阁,难了。
“哎。”左都御史惆怅地扼腕叹息。
就这几天时间,他头发都花白了不少,精神矍铄的中年人瞧上去仿佛一夜老了十岁。
正当他心灰意冷,准备回工位矜矜业业地勤政补救时却迎面碰上了殷无秽。左都御史立即朝他恭敬行礼,“见过殿下。”
殷无秽伸手,叫他不必多礼,关切地问:“大人是在为安定伯的事情伤怀?”
左都御史苦笑一声,“让殿下见笑了。”
殷无秽不以为忤地摇摇头,道:“怎么会,大人多虑了。此间的事情我已写信和五皇兄说明白了,五皇兄并非不辨是非之人,不会迁怒大人的,要怪,也是谋杀太子的元凶巨恶。”
左都御史闻言,不可置信一抬头,“殿下说的可当真?”
殷无秽莞尔一笑:“自然当真。喏,信就在这里,大人一阅便知。五皇兄信中还说,感谢大人对安定伯的妥帖照料,如若不是大人,安定伯安危难料,他在京畿也不能安心。”
“嗐呀,哪里哪里,五殿下真是折煞微臣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伯爷在浙州受了伤,我们这些官员倘若连这点事都办不好,那真是羞见天颜,该辞官回乡了。”左都御史一看信,见昭王果真这样说,顿时激动地话都说不囫囵了。
大喜过望,又是对殷无秽连番感谢。
殷无秽和他客气一番,一颔首,先行离开。
左都御史望着少年挺拔的背影,渐次冷静下来,也想通了其中关节。五皇子便是再大度,也不可能没有丝毫芥蒂,这是人之常情,不可避免。很明显是殷无秽替他们从中斡旋,将所有情绪推到幕后凶手身上,才不至让五皇子对他们怨怼。
这样重的恩情,左都御史简直不知该作何感谢了。
殷无秽也没有开口要什么,就是这样左都御史心下才更惴惴不安。不过以他阅人无数的眼光来看,殷无秽眉清目透,倒是个好的,没有那种上不得台面的阴私心思,若他始终如一,左都御史也不介意日后帮扶他一把。
为明主效力,为大局顾全,是他为臣为官该做之事。
左都御史在这段时间内多次感谢殷无秽,哪些是表面之言,哪些是发自肺腑,哪些又是真正的感激尊敬之意,殷无秽区分地一清二楚。这位左都御史是位识大体的,不枉他一番费心。
人事已尽。
剩下的,便听天命了。
两日后,镇抚司接到了宫里轮值的名单,第一时间呈交到容诀手上。容诀把玩着手里名单,意味不明哼笑一声,“竟会是大内,不偏不倚正好六个人,这是想造反吗?”
镇抚司钦差哪里敢答,低头不语。
“大内侍卫长扣押了吗?”容诀一抬睫,锋利的目光瞥过去。
“扣押了。狱长已经在连夜审问,务必要他供出幕后指使之人。大内所有职务全部暂停,由司礼监和内阁共商处置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