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这个仓库里,堆满了像关着他这样的鸟笼,已经有好些个里面锁上了鸟。
从家养的鹦鹉到野生的珠颈斑鸠、从三有的麻雀到国家一级的中华秋沙鸭,这些跨度极大、生活习性大相径庭的鸟类竟然在这间小小的仓库当中会了面。
而安澄也终于看见了那只聒噪小鸟的真面目——一只小小的玄凤鹦鹉。
这只可怜巴巴的小玄凤蜷缩在笼子的最角落,身上的羽毛被弄得乱七八糟,顶冠被拔走,脖子后面还秃了一小片,露出的肌肤隐约可见强行被拔毛后留下的血斑,被吓得不停地哭喊。
“爸爸……爸爸快来救我……呜呜呜……”
“不喜欢人类,最讨厌人类了……”
哭得动情、哭得忘我、哭得不知天地为何物。
安澄左右环顾一圈,发现没人之后扭了个身体,把喙挤出去对着那只小玄凤。“喂,喂?噗哧噗哧——”
“小玄凤,小鹦鹉?”
“呜呜呜,呜?”小玄凤哭到一半突然停下,用翅膀尖尖扫了扫自己的头。“谁在叫我?是在叫我吗?”
“诶,对对对,就是在叫你。”安澄又从缝隙挤出半条翅膀,对着小玄凤不停地挥舞。“看这里,看这里,是我!是一只勇猛帅气英俊美丽的珠颈斑鸠在叫你。”
小玄凤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了一只正在朝他挥手的大鸟。
“你是谁呀?”现在才从悲伤当中抽离出来的他,猛然发现事情的不对劲,将周围打量一圈后,他高声尖叫起来。“啊啊啊——这里是哪里?我要回家,我要回家!爸爸——”
这只不过成年人掌心大小的玄凤鹦鹉,在面临危险的时候爆发出了无限的尖叫潜力,啊的一声,就将其余笼子当中还在沉睡的鸟给唤醒了。
众鸟睁眼发现自己被锁在了陌生的地方,一时之间皆发出了惊恐的叫声,于是……
“叽叽叽——”
“啾啾啾——”
“嘎嘎嘎——”
各类富有特色的鸟鸣混杂在一起争响,加上旧仓库自带的回音效果,此场景可当得上一句:呕哑嘲哳难为听。
安澄用翅膀尖尖捂着自己的耳孔,缩到笼子的小角落。
吵死鸟了,吵死鸟了。
这群鸟怎么这么少见多怪、这么不淡定,万一把人给招来了怎么办?
这个念头刚生,旧仓库的门就被猛地打开,生锈的铁门发出嘎吱的沉闷重响,堆积在周围的灰尘飞扬起来。
一个穿着灰扑扑的男人从门外走进,身形不算高大,顶着一个很大的啤酒肚,满脸不耐,手里还握了一个套着发黄硅胶壳的手机。
虽然没看到抓他人的脸,但安澄肯定不是这个。
团伙作案?
男人紧皱着眉头,环视一圈,而后从门后捡了一根实心的木棍,接着不由分说地对着小玄凤的笼子砸下去。
“吵死了!”铁质的笼子被砸得凹陷下去,小玄凤被惊得乱扇动翅膀。“什么垃圾鸟也捡回来,老三真是吃了屎。”
“再吵直接拔光你的毛,烤了做下酒菜。”
人类和鸟存在一定的语言障碍,但也并非完全不能对话,相处得久了,自然而然能够明白一些词汇所代表的含义,何况情绪是一种无需言语也能够感知到的东西。
作为家养的宠物,小玄凤此刻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他不再尖叫和哭泣,夹着乱糟糟的羽毛,把脑袋埋入翅膀下面,不过人掌心大小的身体在不停地颤抖。
周围其他的鸟也逐渐安静了下来,亦如鹌鹑般缩瑟着。
眼见着一众鸟都收了声,男人也不再咒骂。
但他没有离开,而是掏出手机捣鼓一番,最后横屏将背面的摄像头对准锁在笼子里的鸟。
“各位老板,这是今天的新货。”他又用木棍不轻不重地敲了下小玄凤的笼子,“一只玄凤鹦鹉,有老板想养或者想试试水都可以,或者到量了附送。”
镜头很吝啬地只在小玄凤面前停留了几秒,随后迅速转到旁边的笼子前。“一笼子麻雀,可以串串,毛也很整齐,挂起来也可以。”
“这是一只冠斑犀鸟,这种鸟很多都是住在悬崖的石洞上,很难抓的,而且这只肚子里还怀着蛋。”男人一伸手,打开笼子将里头有些萎靡的鸟抓了起来,扫了扫腿羽,将鸟的下腹露出。“人有转运珠,鸟也有啊!这还是一只一级,精血入口、霉珠破落,以后就大富大贵、财运亨通。”
说着,又像是想到什么,那男人将手中的冠斑犀鸟翻了个身去拍脸,“还活着,都还活着啊,只是麻药还没过。”
语罢,将鸟放了回去,重新给笼子落了锁。
男人就这样举着手机一一拍过旧仓库内所有的鸟,嘴中还说着一些语义不明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