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十分敏锐,注意到慕行一早来抓他起床就是想带他去医院,而不是因为他突然犯病才着急忙慌。
慕行张开嘴巴,下一秒又闭上。兰持打量警惕的眼神令他感到不舒服,牙痒痒:这没心肝压根捂不暖的混蛋!到现在还在警惕防备他?
那他们昨晚算什么?
慕行一想到那个倾身压下的轻柔脸颊吻就忍不住呼吸急促,在愤怒之余甚至感到一丝委屈:艹!
所以到头来只有他辗转难眠,深陷暧昧,靠扇自己巴掌才能清醒。而始作俑者一夜好眠,拔嘴无情,仿佛昨晚的亲密真的只是一场他冷眼操控的清白刑讯。
为什么?
凭什么?
慕行咽不下这口气。
他嗤了声,肩膀靠门,彻底收回好心坦白的打算:不到最后一刻,他绝不会跟兰持这个混蛋认输一句!
他就是要骗他!要报复他!看到他恢复记忆那一刻——他要让他感同身受!
见兰持脸色已经恢复正常,慕行心情不善,语气不佳:“别啰嗦,让你去就去。”
兰持垂眼沉默了一会,没再说什么,起身去洗脸刷牙,换了身衣服出门。
......
上越野车的时候,兰持神色紧绷,四处打量,在电梯里他就一直是这样,像一只被主人强行抱去医院的猫,警惕陌生环境,随时准备逃跑。
慕行嗤了声:“是,我就是打算去把你卖了,别看了,跑不掉的。”
兰持扒拉着安全带,他的记忆丢失的部分很多,却没忘上车第一件事是扣安全带。
他不搭理慕行,坐好后一直偏头拧眉看向窗外:狭窄的街道,陌生的建筑,他试图探寻出一点熟悉的感觉,可就连路上的行人都是与他迥然不同的生硬面貌......
慕行拧钥匙启动车,车身轰隆震响,冷嗤:“还跟我玩冷战呢?幼不幼稚!”
兰持专注盯着对面街道上那棵树,翠绿的叶片,形状像张开的手掌......
“臭脾气。”慕行边骂边往嘴里塞了块稀碎的马卡龙,一脚踩上油门——越野车轰一声飞出去。
真金白银砌出来的私立医院外型像一座教堂。
一望无际的绿色草坪上,乳白穹顶高耸入云,湛蓝天际,带翅膀的石膏雕像眼神悲悯,倾斜头颅,俯视众生。
登记,面诊,医生列下来要做的检查很多,银行的扣款短信一条接一条。
护士给兰持换了身纯白的病号服,衬得兰持的脸更白了。
冷战了一路,进CT室前他突然抓住在跟医生说话的慕行手臂。
慕行感到意外,挑眉看去,兰持把脑袋往他胳膊上贴了一下,额头冰凉,又很快松开,垂眼跟着护士走进房间,沉默躺上巨大的白色仪器。
对待VIP客户,主治医生全程陪同,试图让慕行把病人当时的脑部创伤过程描述得更仔细。慕行说着说着突然一顿,皱眉看向缓缓合上的隔离门,问:“他听不懂你们说话,我能进去陪吗?”
“先生,有辐射的。”
慕行当然知道:“我不在乎。”
医生脸上笑容一僵:“......理解您的心情,但医疗监察署在乎,这种行为不被允许。”
“好吧。”
隔离门滴响后彻底闭合,隔离一切。兰持的身影再也看不见,慕行胸腔里的心脏慌乱跳动。
为什么要去做检查的是兰持,他却紧张?
慕行强行逼自己收回视线,跟医生描述当时的场景。
“在山脚下发现的,不知道滚了多高下来,那天下着暴雨,他脖子后面涌出来的血都被雨冲成粉色,脸白得像纸,我差点以为他死了,现在想起来都后怕。”
“脑袋上没有明显外伤?”
“没有,之前去诊所拍过片,那医生说没什么大事,十天半个月就会恢复。”
“十天半个月?那位医生给了您这么准确的时间?”
“对啊,这都过去一礼拜了,我就觉得那医生不靠谱。”
“听描述是存在不专业的医疗建议。”医生扶了下眼镜,微笑:“请您放心,我们医院绝对专业。”
等待检查结果出来的时间,医院给安排了vip病房。
房间不大,落地窗外草坪蓝天一望无垠,三两白发老人蹒跚并肩,眺望湖面,景色极佳。
护士抽完血后还贴心送进来营养早餐:枫糖法棍、培根煎蛋、一小碗树莓浆果拼盘和一杯牛奶。
兰持坐在病床上,敛眉垂目小口喝牛奶。
护士微笑问同行家属需不需要一份,慕行摆手:“吃过了。”
等护士小姐推着推车离开,房间陷入安静。只有窗外柔和的风,吹拂纱帘,兰持的病号服和被单摩挲,动静细微,需要侧耳仔细去听才能听见。
慕行忍不住用脚踢了下病床,制造出嘈杂巨大的动静,换回中文问:“还跟我冷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