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持脑中突然浮现一句诗:曾批给雨支风券,累上留云借月章。*
他沉默半晌,等风声渐消,弯腰把身旁的外套搭上手臂,没什么好说的:“嗯。这是你的人生,你对自己负责就行。”
说完他迈着步子经过躺着的慕行,往外走去。
慕行这才察觉到他要走,猛地一下坐起身:“你就走了?”
“嗯,十点了。”
“啧,真是乖宝宝。”
“走了。”
“喂!兰持!”慕行突然不甘心地叫住他,小跑几步追上,和他并肩。
黑漆漆的夜色中兰持只能看见慕行笑得一口白牙,一股熟悉的傻劲:“下次......还能再约球吗?”
他故作不在乎,声音几分别扭:“虽然你人很讨厌,但球打得还算不错,今晚打得也挺爽......”
熄灯后球场夜色漆黑,兰持沉默却惊奇:这是第多少次了?这个男生朝自己发来示好?他为什么坚持不懈?
“你不会打个球也拒绝我吧?”慕行夸张大叫,这时候还是愉快的玩笑话,挤兑:“那你可太高傲了,兰大学生会长就这么讨厌我这个学渣?”
兰持沉默着:他并不讨厌,相反,当他讨厌一个人时,一个眼神都不会给。而他对在校园里呼朋引伴嚣张笑着经过的慕行,侧目过太多次。
往往一个人对他的深深吸引反而比打心眼的厌恶更加值得警惕,就像会蛀牙的糖果,一场惊险刺激的高空跳伞,它们吸引着你,却往往伴随着风险和代价。
眼前的慕行还在笑嘻嘻等待他的回答,他此时大概很有自信,觉得兰持没理由拒绝,除非兰持真的很讨厌他,不想跟他沾边。
可兰持必须拒绝:“不了。你找别人吧。”
兰持解释:“下周竞赛班老师回来,我没时间。”
“......”眼前的白牙消失不见,被他拒绝过太多次,慕行翻脸很快,语气瞬间变凶:“找什么借口!说到底你就是嫌弃我不想跟我打呗!”
“我没......”
“谁稀罕啊!”慕行不耐烦打断:“我还怕把你胳膊又撞折了,你妈更恨我了!”
兰持皱眉。他说的是高一的时候年级篮球赛,一班和十班对上,两人争锋相对,谁也不让谁,离结束只剩一分钟,两边仍是平局。兰持想赢,眼神示意队友包抄慕行,用假动作抢下最后一个球,冲进一分线,准备起跳投篮完成绝杀!说那时迟这时快,只见慕行强势冲出围堵,杀红眼冲上前拦球,在兰持起跳扣篮的同时,慕行在他对面跟着悍然起跳,浑身是劲,铆足全身力气,砰一声一巴掌拍球,把球带兰持一起拍飞出了二分线......
在瞬间沸腾的观众喝彩声中,兰持摔倒在地,右手臂着地,痛得蜷缩起身体。
......
一班和十班最后平局并列第一,兰持小臂骨折,唯一的奖杯被心虚的十班队员让给了一班。
医院里,慕行简直要给钟雯跪下道歉了,嘴上一直说着对不起,对不起……点滴快没了嗖一下站起身,殷勤出去喊护士换药。
病床旁边的小桌上全是他买来的零食饮料,还有四种口味拼盘的小蛋糕:提拉米苏、榴莲千层、草莓奶油、芒果布丁,堆成一座香味甜蜜诱人的小山。
钟雯看着病床上胳膊打石膏的儿子,显然心里是责怪的,嘴上只说了两句下次注意。
伴随着门关上的声音,钟雯皱眉把这些蛋糕零食全部挪到了地上,放上自己买的水果,看着兰持欲言又止。
兰持安慰:“妈,我没事,你坐。”
钟雯在椅子上坐下,看着他打石膏的右手手臂,没外人了低声抱怨儿子:“怎么没事?你接下几个月怎么写字?怎么练钢琴?还有高尔夫......”
“妈。”兰持无奈:“歇一个月并不会影响我什么,你不信我吗?”
钟雯没吭声,从果篮里自顾自拿了颗苹果削,红红的苹果皮在刀下绕着圆圈,削着削着她眼睛突然红了,声音哽咽:“小持,我......妈妈不是在逼你学习,不上课也没什么,妈妈只是害怕......妈妈接到老师电话的时候心都要碎了......”
自从兰行健出轨被抓,钟雯就变得敏感多疑。在亲朋好友的劝说下,为了两个家族的脸面,她没再坚持离婚,而是将自己全部的身心都放在了照顾儿子身上,不想他有半点闪失。她自以为那些脆弱的情绪瞒兰持瞒得很好,兰持心里却什么都知道,叹气:“我知道,妈,我都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钟雯手上削苹果的动作从始至终没停下,哀愁的眼睛流着泪,她近乎祈求地说:“小持,妈妈不想逼你,可是你每次不管不顾往前冲的时候能不能回头想想妈妈,你知道的,妈妈现在只有你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