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持也就由他去了,或许他本就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迫切渴望钟雯的释怀。
如果慕行真能做到,他或许也会重拾面对一切的鲁莽和无畏。
那晚看完烟花后,慕行在景山花园大门口放他下车,临行前还拉着他要讨一个亲吻。
兰持无法拒绝,吻着吻着突然流下眼泪,慕行放过他的嘴唇,又去亲吻他眼角的眼泪,叹息着,一遍遍爱怜喊他的名字:“兰持,宝贝......”
兰持突然疲于再去探究自己的内心,就像矛盾的黑色线团,裹挟着他的心脏,他什么也不想再想了,放任自己沉沦于爱的欲海。
回到别墅时间将近十点半,兰持预料到钟雯会在大厅等着他。
所以在门前仔细整理了衬衫,再三确认没有什么可以露馅的。
他仍是不可控地感到一些心虚,推门走进家中先喊了声:“妈。”
“诶。小持回来啦。”钟雯果然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花纹繁复的沙发上,她穿着白色睡袍,身影纤细,一看见儿子推门,墨黑色的眼底重燃起光亮,像在洞穴中被求生者咔嚓一声打亮的火石,笑容因而也重新浮现在惨白阴郁的面颊上。
“嗯,回来了。”每每看到这样的钟雯,兰持总感到无法自抑的愧疚和痛苦,他知道他不应该如此,这一切毫无必要,可他除了伪装成什么都没察觉,别无他法。
钟雯迎上来,挽住他的手臂,正问他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目光却突然停滞了,声音也戛然而止——
“在学校多待了一会。”兰持要换鞋,因而拂开她的手臂,看着愣在原地的钟雯,不明所以:“妈,怎么了?”
钟雯很快回神,笑了笑,心疼看着他:“没什么,小持,累了吧?先去洗澡吧,每次你下飞机第一件事都是洗澡......”
兰持心中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仍是点了点头:“嗯,你也早些睡。”
“知道了,快去吧,小持。”
兰持在她的催促中走上楼梯,等上到两节楼梯的拐角,兰持停下脚步,低头往下看去——在吊灯和屋顶的遮挡下,只能看见钟雯穿着白色睡袍的下半截身影,立在原地。
兰持皱眉,回到房间,第一件事就是照镜子,没发现任何异样。
慕行没在他衣服外留下任何痕迹。
但兰持就是心中不安,他猜测钟雯一定察觉到了什么,可他并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他只能身心俱疲地先去洗澡,在淋浴头水流的冲刷下,兰持摸向沐浴露,挤出一些乳液在掌心,随着沐浴露涂抹上身体,惯用的花香味充盈鼻腔,兰持的眼睛本来是疲惫而习惯地下垂着,忽然掀起,墨黑色的眼底浮现出一抹复杂,而后在水流中沉郁闭上眼。
他洗完澡去楼下喝水,注意到钟雯房间的灯已经暗了。
生活照旧,集团的工作依旧堆积成山,像钟表里密密麻麻转动的齿轮。
兰持已然习惯,但慕行的承诺和钟雯的异常总是让他不住分神。
他又开始对慕行的信息已读不回,不接电话,每每下班回家看到一切如常,仿佛什么也没察觉过的钟雯,兰持总是感到胃部难受,呕吐的欲望席卷而来。
他厌恶这样的自己。
吃了止痛药,揉着胃,洗完澡看见对面别墅房间的灯亮了起来——慕行就靠在窗前,隔着防盗网朝他气急败坏比划:接电话!!!
兰持走过去,冷冷拉上窗帘,眼不见心不烦。
第二天早上,他在八点出现在客厅,穿着外套准备去上班。
钟雯穿着睡裙,在餐桌前给他端汤,看见他下来招呼:“小持,来吃早餐。”
兰持昨晚胃痛,睡得不好,此刻也没什么胃口:“妈,九点还有个会,来不及了,我去食堂吃,。”
钟雯脸上肉眼可见的失落,但仍是笑着说:“好吧,工作要紧,妈妈给你用保温盒打包好,你带去公司吃。”
“好。”
兰持去玄关处换鞋,钟雯高兴去给他打包汤了,就像之前每一个平凡的早晨。
叮咚——直到一声门铃声突兀打断。
兰持喜欢将一切进行规划,习惯所有的事都在他的计划和预料中。
他并不喜欢意外。
所以听见门铃声他微不可察皱起眉,而后绷起脊背,起身去开门,看清门外的人后,他瞬间愣住:“......苏姨?”
门外,迎着晨光,苏依萍穿了一身连体无袖黑白格子西装,头发烫得很卷,画着精致的妆,一双大眼睛笑眯眯:“早上好啊,小持。”
印象中苏依萍很少出现在景山花园,更别说来拜访邻居了。
“早上好。”兰持赶紧拉开门将她迎进来,礼貌道:“苏姨是有什么事找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