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巧合的确存在,但仔细想想,巧合可以解释,高三最后一个学期的寒假她腿摔到骨折。开学后崔栖烬也只是在班主任的授命下,对她表示合理关切,是她总是不知不觉地想歪。而且这两个人之间又的确有许多不同,她不能仅仅因为这些就生出无端联想,更何况后来不也每一次都被证明了并非如此吗?
至于上次班长说的事——女生厕所卫生棉急救箱的捐款。
也许崔栖烬,只是真的自己出现过这种状况,又或者是因为别的原因,总之,也反正绝对不会是因为……自己高中时跟Mine因为这件事生过气。
池不渝想到这里,脑袋有点晕晕的,不知道是不是冰吃多了。
她叹一口气,手里木勺将菠萝冰冰夺得碎碎的,也将这几天乱七八糟的各种想法都碾进去。
抿一口,她如释重负地想——
不管怎样,Mine都已经是过去式的过去式,再怎么也都是一个3G网时代消逝的符号。不至于逼得她连菠萝冰冰都吃不进去。
再抿一口,她又愁眉苦脸地想——
但崔栖烬,崔栖烬,让她没办法忽略的崔栖烬——如果,当然只是万分之一的如果,如果……
崔栖烬真的是Mine呢?那她要怎么办才好?要难过?生气?还是要质问?
再再抿一口,她什么也想不出来,像一个卡了带的磁带,只能听到咔滋咔滋地响,只觉得自己脑瓜子都被菠萝冰冰融化了似的。
直到冉烟又在她面前晃了晃手,
“怎么了你?自从上次跟崔栖烬吃完饭分开后,就一直魂不守舍的?”
“啊?”
池不渝再次清醒过来,很迷惘地看向冉烟。冉烟有点担心地凑过来,摸摸她的额头,“还是生病了?”
池不渝晃晃晕沉沉的头,“没有。”
拍摄现场人来人往,冉烟也只是休息个十来分钟,池不渝本来也只是顺路过来买点水果看看冉烟,总不可能还因此耽误冉烟的正事。
冉烟还有点怀疑。
菠萝冰冰差不多已经吃完,池不渝看看时间,着急忙慌地拎起包包,将所有横七竖八的想法压到最底下,只扔下一句,
“我要去找崔木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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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烟的拍摄现场,池不渝才发现已经是夜,霓虹游离,下班时间,马路被人流车流塞得满满的,她走在其中,觉得所有人都好小一个,像在雨天赶着搬家的蚂蚁。
她想她应该也是其中一只蚂蚁。
想到这个比喻,她心情轻松不少。忽然从兜里摸出一颗太妃糖,应该是上次她们去吃那家东南亚菜,崔栖烬在打完那个不太耐烦的电话回来之后,已经买完单,很随意地扔给她两颗太妃糖,眼皮都没掀开,淡淡地说——
老板送的,我不吃,都给你吧。
池不渝才能在这时候无厘头地想——也许她是这样拥挤忙碌的旅途中,唯一一只,能在这时候同时能吃上两颗太妃糖的蚂蚁。
她拆开包装袋,将两颗太妃糖都扔进嘴里,一边在嘴里抿着,还来不及嚼软,只顾着在穿梭人群中避开人流,捧着手机给崔栖烬发过去一条微信:
【我在路上咯】
崔栖烬照例,只发了一个“嗯”字过来,没有其他的话。
池不渝却忽然觉得轻松。
也许是因为甜食的确有着某种无法言状的神奇魅力,她不想再去想那个想不出答案并且很怪很没有由来的问题,她开始满脑袋都只想崔栖烬,想崔栖烬正在家里等待着她,想崔栖烬这个时候什么也不知道就被她误解,好可怜,想崔栖烬的腰应该快好了她得让妈妈炖个什么补汤给她补一补。
又想是不是吃哪里补哪里,所以最好还是让爸爸爆炒个腰片?但爆炒腰片是不是又太不适合大病初愈了?
“嘭——”
巨大声响在身后出现,车灯在视野里疯狂冲刺,紧接着是人群的恐慌尖叫,像冰冷死寂的汽油从背后冒到脖颈。
浓烈烟雾飘过池不渝眼底,她嚼着嘴里甜腻的太妃糖,毫无防备地侧头去看——
隔着几个摇晃的身影,她看到鲜红的血在黑成油的柏油路弥漫,现场惨烈。她呆怔地踩着帆布鞋,头发被巨大的风吹得飘起来,下意识后退一步,听到很细微的声响,她低头,发现自己踩到一个鼓鼓囊囊沁着血的灰色腰包……
却不知道从这天起,自己再也无法体会到太妃糖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