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他敲开宫野家的门,这里是组织安排的住宅,住在附近的都是组织的人。开门的是个警惕心很重的小女孩,宫野明美隔着门小声问他是谁,黑泽阵想了想,说是你父母派来给你送糖的,他们今晚不回来了。
总不能说“你爸爸妈妈在进行很危险的非法实验,我负责在他们准备背叛组织的时候灭口”吧?
小女孩小心翼翼地问他:“你是圣诞老人吗?”
那天是圣诞节。
“是。”
“太好了!圣诞哥哥!是爸爸妈妈让你来陪我过圣诞节的吗?”小女孩拿到她的礼物,找到里面父母写的卡片,特别期待地问。
黑泽阵看着那张压根没被提到的卡片,又看看个子很矮、要踮起脚才能够到门把手的小女孩,就蹲下来,对她说:
“我还有工作,不能陪你。”
就算是圣诞老人也没有陪小孩子过节的习俗吧,他还要忙着去别人家里送礼物呢。
小女孩有点失落,但还是笑着跟他告别:“那圣诞哥哥路上小心……啊,对了,我可以把妈妈的糖分给你!”
那两个纸包都被黑泽阵塞给了小孩,反正他也不能吃外面的东西,但现在其中一个纸包又被小孩递回来了,幼年的宫野明美眼睛里是亮晶晶的、只属于幼崽的天真的光。
黑泽阵站起来,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问:
“吃晚饭了吗?”
“还没有……”
“等着。”
他给幼年的宫野明美做了简单的晚饭,看着小女孩埋头吃得很开心的样子,而他坐在小明美对面,看着时钟的指针指向十点。
幼年的宫野明美好像真的把他当路过的圣诞老人,跟他说爸爸妈妈又没回来,但是她已经习惯啦,邻居都是些怪人,不想跟他们相处,幸好大哥哥今天来了这里。
她说着说着,就问:
“圣诞哥哥已经吃过了吗?”
“没。”
“爸爸妈妈也经常来不及吃晚饭……那哥哥为什么不跟明美一起吃呢?”
“我不能吃。”
“哎……”
黑泽阵很少跟正常的小孩子相处。不管怎么说,在他的世界里宫野明美是“不正常”的那个“正常人”,所以他只是简单地回答,听刚见面的小女孩说些零零碎碎好像没有尽头的话题,而这个小女孩,以后也只能是组织的人。
她的未来早就被标定,能继续天真下去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黑泽阵去收拾餐桌的时候,幼年的宫野明美哒哒到了厨房,说我可以刷碗!天很冷,黑泽阵把小女孩放到旁边的凳子上,没管她。
“哥哥为什么不能吃东西?”
“身体不好。”
“真的吗?”
“嗯。”
后来他又去过宫野家几次,但那对夫妇看他的时候眼里就多了几分警惕。
毕竟“跟组织有关的少年”和“这个年纪就能拿到代号的人”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宫野厚司和宫野艾莲娜也叮嘱过自己的女儿不要相信这个银发的哥哥了吧。他很清楚。
所以他只是公事公办地来了又走,没有跟这家人相处的打算;小女孩躲在母亲身后看他,那位也不是很擅长跟人相处的母亲就躲在丈夫身后,只有宫野厚司笑着跟他说谢谢。
那笑里透着勉强。
黑泽阵并不在意。
直到有天,就在“那件事”发生前不久的时候,他来研究所拿药,一向不怎么跟他说话的宫野艾莲娜问他能不能陪她出去买实验室用的纸张。
这不是她的目的,她有什么话要说。
原本黑泽阵不应该答应她的要求,可宫野艾莲娜的态度太过反常,所以他说可以。
等到了研究所外,没有人监视的地方,那个淡金色长发的科学家才忐忑不安地问:“你去过伦敦吗?”
黑泽阵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你想说什么?”
宫野艾莲娜端详着他的脸,好一会儿才说:“你的发色和眼睛颜色很特别,我在五六年前去姐姐家的时候,曾经见过跟你很像的孩子。”
“这没什么特别的。”
“我记得姐姐说那是朋友丢在她家的小孩,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姐姐的儿子还给他起了名字,叫小银(Silver)……”
“如果你只是来说这些没意义的话,宫野艾莲娜,别浪费时间了,你知道组织想要什么。”
“Gin,”宫野艾莲娜向他摊开手,她的手心里有两枚白色的、完全看不出作用的药片,“我刚才的话的确是根据模糊回忆得来的、不负责任的猜测,但组织抹除了你的记忆,你想知道你来自哪里吗?”
“……”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那个药物’的开发已经到了最终阶段,组织马上就不需要我和厚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