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骥顿觉不妙,几步跨上前查看地上的东西,只是每隔一秒,脸色便难看一分。
地上散落着零零散散十几张照片,全都是陈福寿的脸。背景是分辨不出原色的肮脏墙壁,陈福寿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蜷缩在地上,瞳孔扩大,口吐白沫,整张脸跟充了血一样。最诡异的是,陈福寿的左手放在脸颊边形成一个抓挠的姿势,可他的手上,五根指头全部缺失了,只留下血肉模糊光秃秃的一截。
陶阮面色惨白,瞬间跌坐在地上。
在散落的照片中间,还有一张字条,韩骥眉头紧拧——
“得偿所愿。”落款,李漆。
陶阮浑身都在发抖,韩骥一把从地上捞起他,接过他手里的钥匙开了门。
“陈福寿,死了?”陶阮怔怔地说。
“别说话,你在发抖。”韩骥沉声说。可陶阮浑然不知,重复道,“他死了,他真的死了……”
照片里的背景,他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陈福寿来朋城之前的住处,也是他从小到大生长的地方,昏暗潮湿的筒子楼,他一辈子的阴影。
陶阮哑声,“李漆答应过会给陈福寿一笔钱,让他滚得远远的。”
“他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要杀了陈福寿?”陶阮以为这就是他和陈福寿最后的结局,老死不相往来,但他没想过陈福寿真的会死,还是以这么惨烈的方式……
韩骥皱眉看着他,为了避免他情绪太过激动撕扯到伤口,只好把人虚揽着。
“我要回去。”陶阮突然说。
“回哪里?”
陶阮指着照片上的墙壁,A市的一个小县城,爷爷就是在那里捡到他的。
说着,陶阮站起来就往门口走。韩骥试图阻拦他,可陶阮充耳不闻,无奈之下,韩骥只好沉声说,“我陪你去。”
片刻之后,路虎又疾驰在傍晚的高速公路上。A市距离朋城五百公里,最快也要凌晨才能抵达,“睡会儿。”韩骥说。
陶阮坐在副驾驶,摇了摇头。他已经渐渐冷静下来,比起陈福寿的死,脑海中盘旋更多的,是李漆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他一开始就知道我和陈福寿的关系并不好,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举演拳场那一出戏?”
韩骥回想照片上的那五根血淋淋的指头,心同样在往下沉。这个李漆,恐怕从一开始就知道陈福寿的那截断指是假的。那日在地下拳场,他以为陈福寿戴着拳套便不会被察觉,是他低估了李漆。
“是警告。”
“警告?”陶阮眼神一沉,“那他为什么还让我跟他?”
韩骥没有立刻回答,李漆的心思他大概知道,他想要的是陶阮心甘情愿。想到这,韩骥表情难看。
陶阮大概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可还是有一点说不通,“他难道不会怀疑我这么做的目的吗?”利用陈福寿示弱,再借机接近他。
韩骥明白陶阮的意思,“他暂时不会联想到我身上。”
“为什么?”
韩骥没说话。李漆查不到他之前的任何背景,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关于韩骥,李漆从头到尾知道的只会是恒域的韩骥,这个身份,不会和严晗有一丝一毫的瓜葛。
“他现在怀疑的,顶多是我和你之间。陈福寿的死,很有可能是一个让你乖乖听话的警告。”
他们之间的什么,韩骥没有说,可陶阮明白。李漆对他的心思,这是他和韩骥之间绕不开的根结。车里的气氛冷了下来,陶阮心情沉重,而韩骥也一反常态的消沉。
这条路,原本他走得义无反顾,甚至可以一条道走到黑。可现在,有一个人的存在让他心慌、心悸,让他原本坚定的心逐渐摇摆……
他不止一次地后悔将陶阮牵扯进来。
“我不会让你出事。”沉默声中,韩骥突如其来的话打破了车厢里的沉默。
陶阮的心重重地跳了跳。
夜幕里,由远及近的景物在窗外飞驰,他们已经路过半程的服务区,即将到下一个的时候,陶阮说,“我来开吧,你休息会儿。”
韩骥不赞同地皱眉,“你的伤还没好。”
“开车不影响的。”
“不行。”韩骥态度坚决。
陶阮无奈地看着他,“你在医院照顾了我大半个月,现在大晚上的又陪我折腾几百公里,你不累吗?”
“不累。”韩骥目不斜视,“又不是没有过。”
陶阮很快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上一次脑袋开瓢,想起那次,陶阮脸上终于露出点笑,“好吧,专属护工。”
韩骥没有反驳他,余光瞥见后座上一个粉红色的东西,原来是刚刚收拾落下的眼罩,陶阮在医院里每晚都用。他伸手一勾,把眼罩扔到陶阮腿上,“戴上,好好睡一觉。”